腊月廿八的新杨县，雪粒像被揉碎的盐，轻飘飘落在“浩天篮球学校”的红色门楼上，顺着木纹缝隙滑下来，在门柱根积成一小堆泛白的雪绒。校门内的塑胶操场早被热气烘得没了积雪，只有场边的香樟树桠上挂着零星雪粒，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奔跑的孩子肩头，瞬间化在汗湿的蓝色训练服上。
柳浩天站在教学楼二楼的走廊上，指尖无意识地着栏杆上的铜质铭牌——“浩天篮球学校”五个字被雪擦得发亮，边角还留着当年建校时工人焊接的细小纹路。他穿着深灰色的教练夹克，里面是件洗得柔软的白色打底衫，领口处隐约能看到当年打CBA时留下的旧伤疤。楼下，12岁的小石头正踮着脚练三分，篮球砸在篮筐边缘弹回来，他捡球时趔趄了一下，却立刻又摆出投篮姿势，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像极了二十年前在新杨县老篮球场练球的自己。
“在看什么入了神？”高妙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她惯用的护手霜味道。她手里拎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轻轻搭在柳浩天肩上，“雪又下大了，你这夹克太薄，别冻着。思远刚从CBA赛场赶回来，行李还在楼下，思语己经拿着她的解说麦跟孩子们混熟了。”
柳浩天回头时，高妙玉正抬手把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她穿着米白色的羊绒大衣，腰间系着同色系的丝巾，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却比十年前更多了几分温婉。“在想当年跟玲丽在老篮球场偷练球的日子，”他笑着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还是暖的，像第一次在京都琴行相遇时那样，“那时候篮板是木板钉的，球是漏气的，没想到现在能有这么好的场地，还有这么多孩子愿意打篮球。”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刚到操场边，就被一阵清脆的解说声裹住：“各位观众朋友们！现在您看到的是浩天篮球学校冬季训练营收官战——红队的小石头正在尝试三分投射！他的投篮姿势标准，手腕发力流畅，虽然这次没进，但这种坚持的精神，完美继承了我们学校‘不放弃’的校训！”
循声望去，11岁的柳思语站在临时搭起的解说台前，脚下踩着个粉色的小板凳，手里攥着个迷你麦克风，面前的平板电脑上还放着她手绘的战术板。她穿着亮黄色的羽绒服，扎着高高的马尾，发梢别着个篮球形状的发卡，解说时眼睛亮晶晶的，偶尔还会模仿电视里解说员的腔调，惹得周围的孩子哈哈大笑。
“思语这解说功底，比当年体育频道的老周还厉害。”柳浩天走过去，揉了揉女儿的头。思语立刻举起麦克风，对着他说：“现在我们有幸邀请到本校创始人、前国家队助理教练柳浩天先生！柳教练，您觉得今天孩子们的表现怎么样？”
“非常棒，”柳浩天配合着她的认真，故意压低声音，“尤其是我们的小解说员，不仅专业，还很有感染力，以后肯定能成为国际级的体育解说。”
思语被夸得脸颊通红，却不忘板起脸继续“工作”：“感谢柳教练的评价！接下来我们把镜头转向篮球场，蓝队的朵朵正在突破，她的交叉步非常灵活，让我们拭目以待她的表现！”
高妙玉站在旁边，看着父女俩的互动，嘴角弯成温柔的弧度。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柳思远和柳玲丽并肩走过来。22岁的柳思远己经长到了2.01米，穿着国家队的红色训练服，号码是传承自柳浩天的“7”，胸前印着“中国男篮”的字样。他刚在CBA常规赛中拿下“得分王”，脸上还带着赛场上的锐气，看到柳浩天，却立刻收敛了锋芒，笑着递过一个篮球：“爸，刚从省队带回来的新球，试试手感？”
柳浩天接过球，指尖着球面的纹路，突然想起思远10岁时第一次用这种专业篮球的样子——那时候孩子抱着球，手都快握不住，现在却能轻松单手抓球。“手感不错，”他拍了拍球，“一会儿比赛，你可得让着我点，我这老胳膊老腿，经不起你撞。”
柳玲丽跟在后面，穿着深蓝色的女篮教练服，短发利落地别在耳后。她刚带领中国女篮拿下巴黎奥运会铜牌，胸前还别着“亚洲最佳女篮教练”的徽章。“哥，你可别谦虚了，”她笑着说，“上次省队教练组跟学校孩子们打友谊赛，你还投进了压哨三分，比思远还厉害。对了，林晓和田小草也来了，她们在帮孩子们调整防守姿势呢。”
顺着她指的方向，柳浩天看到林晓和田小草正蹲在地上，手把手教孩子们卡位。林晓己经是女篮的队长，手腕上戴着当年柳玲丽送她的护腕；田小草则成了主力后卫，她的球鞋上还写着“新杨县”三个字——那是柳浩天当年帮她在鞋上写的，提醒她不忘初心。田小草看到柳浩天，立刻跑过来，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柳导，这是我这赛季的训练笔记，您帮我看看，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好，”柳浩天接过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是田小草工整的字迹，记满了战术要点和投篮数据，“你这赛季的进步很大，尤其是防守预判，比去年精准多了。不过快攻时可以再慢一点，多观察队友的位置，这样传球会更稳。”
田小草认真地记着，眼里满是敬佩。柳浩天看着她，突然想起十年前第一次在浩天篮球学校见到她的样子——那时候她才12岁，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因为买不起球鞋，光脚在操场练球，现在却成了国家队的主力，这大概就是“传承”最动人的样子。
不一会儿，柳思妍也来了。17岁的她穿着白色的舞蹈裙，外面套着件黑色的羽绒服，手里抱着个画夹，里面是《篮球魂2.0》的最新修改稿。她去年凭借这支舞蹈获得国际舞蹈大赛金奖，还受邀在奥运会开幕式前展演，现在己经是小有名气的青年舞蹈家。“爸，妈，我把舞蹈道具带来了，”她举起画夹，里面的图纸上画着融合了篮球元素的舞蹈服，“一会儿中场表演，我想跟孩子们一起跳，让他们感受一下篮球和舞蹈的结合，您觉得行吗？”
“当然行，”高妙玉走过去，帮她理了理舞蹈裙的裙摆，“你小时候第一次在学校表演，紧张得忘动作，现在都能带领孩子们跳了，妈妈真为你骄傲。”
柳思妍脸颊微红，低头翻着画夹：“还是妈妈教得好，您说舞蹈和篮球一样，都需要坚持和热爱，我一首记着。”
中午时分，柳天高和高飞两位老人也来了。柳天高穿着黑色的棉袄，手里拎着个蓝布袋子，袋子口露出半块酱肉——这是他每年春节必做的，柳浩天从小吃到大。“浩天，思远，快尝尝，”他解开袋子，一股酱香立刻飘了出来，“今年我特意多放了点八角，比去年还香。当年你在工地搬水泥，我就靠这个给你补身子，现在你成了教练，我还得给你做。”
柳浩天接过酱肉，鼻子突然一酸。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偷偷在阳台练球，柳天高虽然嘴上反对，却总会在深夜给他留一碗热粥，就着酱肉吃，那是他最温暖的回忆。“爸，您也别太累了，”他把酱肉递给秦美玲，“以后想吃，让妈做，您歇着就行。”
高飞则穿着灰色的中山装，手里拿着个文件夹，里面是“体育艺术融合项目”的年度报告。高妙玉的京都体育艺术学院己经培养出100多名国际级艺术人才，“体育艺术融合”的理念还被写入了国际奥委会的文化手册。“妙玉，”他把文件夹递给女儿，“国际奥委会想跟我们合作，明年在洛杉矶奥运会上办一场‘体育艺术全球展演’，你看看这个方案，要是可行，过完年咱们就开始筹备。”
高妙玉翻开文件夹，眼里满是兴奋。她抬头看向柳浩天，两人相视一笑——从当年她创办学院时柳浩天的支持，到现在一起推动体育艺术融合，他们始终是彼此最默契的伙伴。“太好了，”她说，“等过完年，我就带团队去北京对接，争取让更多人看到中国的体育艺术魅力。”
午饭过后，柳浩天提议打一场“老少友谊赛”——他和柳思远一组，柳玲丽和田小草一组，孩子们当观众，柳思语负责解说，柳思妍在中场表演《篮球魂2.0》。
比赛开始前，柳浩天特意回办公室换了件旧球衣——那是他23岁时在省队的队服，蓝色的面料己经洗得发白，袖口还有当年搬水泥时蹭破的补丁，号码“7”的边缘也有些脱线。柳思远看到这件球衣，愣了一下：“爸，您怎么还留着这件衣服？我还以为您早就捐了。”
“怎么能捐？”柳浩天抚平球衣上的褶皱，“这是我第一次代表省队打CBA时穿的，当年就是穿着它投进了绝杀三分，帮球队赢了广东队。今天穿它，就是想让你知道，不管走多远，都不能忘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柳思远看着父亲认真的样子，用力点了点头。他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常给他讲这件球衣的故事，现在自己也成了国家队的球员，才真正明白“传承”这两个字的重量。
比赛开始的哨声由柳思语吹响。她拿着麦克风，声音清脆：“各位观众！老少友谊赛正式开始！首先登场的是‘父辈队’——柳浩天教练和柳思远球员！他们穿着象征传承的7号球衣，让我们期待他们的表现！”
柳浩天持球站在三分线外，对面的柳玲丽笑着说：“哥，你可别手下留情，我可是带着女篮的冠军阵容来的。”
“放心，”柳浩天笑着运球，突然一个变向晃过柳玲丽，抬手投篮——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熟悉的弧线，“唰”地空心入网！场边的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柳思语的解说声也提高了八度：“漂亮！柳浩天教练投进了本场比赛的第一个三分球！这个姿势，跟他当年在CBA赛场上的绝杀姿势一模一样，太精彩了！”
接下来的比赛，柳浩天虽然体能不如年轻时，但经验却让他占尽优势。他几次巧妙地传球给柳思远，帮儿子轻松上篮；柳思远也故意放慢速度，在快攻时等着父亲跟上，偶尔还会把球传给柳浩天，让他投进几个标志性的三分。田小草看得着急，忍不住对柳玲丽说：“丽导，思远哥这明显是让着柳导呢，咱们得加把劲！”
柳玲丽笑着点头：“没事，这比赛本来就是为了开心，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孩子们看到，篮球不仅是竞争，更是家人朋友之间的陪伴。”
中场休息时，柳思妍带着舞蹈队的孩子们登场。音乐响起，她脱下羽绒服，露出白色的舞蹈裙，裙角绣着金色的篮球图案。她领着孩子们，跟着音乐的节奏跳跃、旋转——时而像篮球在空中飞行，手臂划出流畅的弧线；时而像球员在场上奔跑，脚步轻快而有力。当她做出一个模仿“投篮”的动作时，场边的孩子们都跟着欢呼，柳思语的解说也充满了感情：“现在我们看到的是《篮球魂2.0》的片段！这支舞蹈由柳思妍姐姐创作，灵感来自她的父亲和哥哥对篮球的热爱。舞蹈中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对篮球的敬畏和对梦想的追求，让我们为她鼓掌！”
表演结束后，柳思妍走到柳浩天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爸，我刚才有个动作没做好，下次一定更完美。”
“己经很好了，”柳浩天摸了摸她的头，“你能把篮球和舞蹈结合得这么好，比爸爸厉害多了。”
下半场比赛，柳玲丽和田小草终于开始发力。田小草的速度极快，几次断球后快攻得分；柳玲丽则在篮下防守，连续抢下关键篮板。最后一分钟，比分打平，球权落在柳浩天和柳思远手里。柳浩天持球，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柳玲丽，突然把球传给柳思远，大声说：“思远，该你了！”
柳思远会意，运球突破到三分线外，面对田小草的防守，他想起父亲教他的“观察防守+果断出手”，突然一个假动作晃开田小草，抬手投篮——篮球在空中飞行时，场边的孩子们都屏住了呼吸，柳思语的声音也变得紧张：“柳思远球员投出了绝杀三分！球在飞！球进了！绝杀！父辈队赢了！”
全场立刻爆发出欢呼声，孩子们跑进场内，围着柳浩天和柳思远，有的拉着他们的手，有的摸着他们的球衣，眼里满是崇拜。柳玲丽走过来，笑着拍了拍柳浩天的肩膀：“哥，还是你们厉害，我服了。”
“不是我们厉害，是孩子们的热情感染了我们，”柳浩天说，他突然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有件事想跟大家宣布——今天，我和妙玉决定成立‘篮球梦公益基金’，专门资助全球贫困地区的篮球少年，帮他们买球鞋、建球场，让他们也能追逐自己的篮球梦。基金的第一笔资助，会给肯尼亚的娜拉——她是思妍在非洲发现的女孩，既喜欢篮球又喜欢舞蹈，我们会帮她组建一支‘非洲女子篮球艺术队’，让她的梦想也能开花结果。”
全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高飞和柳天高互相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欣慰。柳天高走到柳浩天身边，声音有些沙哑：“儿子，你做得对，爸爸为你骄傲。当年爸爸反对你打篮球，是怕你受苦，现在看来，你不仅自己实现了梦想，还帮更多孩子实现梦想，比爸爸强多了。”
柳浩天握住父亲的手，眼眶有些。他想起当年父亲在新杨县的老房子里，第一次看到他拿CBA冠军奖杯时的样子——那时候父亲虽然没说什么，却偷偷把奖杯擦了一遍又一遍。现在，他们都老了，却终于能在梦想的道路上达成和解。
夕阳西下，雪己经停了，金色的阳光透过香樟树的枝叶，洒在操场上，给每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柳浩天站在场地中央，看着身边的家人和孩子们：柳思远正教小石头投三分，柳思妍在帮孩子们整理舞蹈服，柳思语拿着麦克风，正在采访田小草，高妙玉则和柳玲丽聊着女篮的训练计划，柳天高和高飞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热乎的酱肉，正给孩子们分着吃。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在新杨县老篮球场上练球的少年，手里拿着个漏气的篮球，心里却藏着一个大大的CBA梦想。那时候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建起自己的篮球学校，能看着儿子穿上国家队的球衣，能和妻子一起推动体育艺术融合，能让更多像田小草、娜拉这样的孩子，有机会追逐梦想。
“在想什么呢？”高妙玉走过来，轻轻靠在他肩上。
柳浩天握住她的手，笑着说：“在想，咱们这一大家子，把篮球和艺术的梦，都圆了。以后，还要把这个梦，传给更多人。”
高妙玉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会的，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只要还有孩子热爱篮球、热爱艺术，这个梦就会一首传下去。”
夕阳渐渐落下，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操场上，像一幅温暖的画。柳浩天知道，这不是梦想的终点，而是新的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孩子走进浩天篮球学校，还会有更多像思远、思妍、思语这样的年轻人，带着他们的梦想走向世界。而他们一家人，会永远站在这些孩子身后，像当年柳天高支持他那样，像当年他支持高妙玉那样，用爱和陪伴，守护每一个小小的篮球梦，每一个大大的艺术梦，让这份传承，像新杨县的雪一样，年年落下，岁岁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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