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观察区内部的隔离门在我面前无声地滑开。
门内是一个简洁到极致的会议室，除了核心指挥部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和几把椅子，再无他物。墙壁是和实验室主体一致的铅灰色，灯光柔和而不刺眼，营造出一种严肃而又压抑的氛围。
刚才还在观察区玻璃墙外的几位领导，己经围坐在了会议桌旁。为首的老人坐在主位，他身后站着一位如同雕塑般的中年人，目光锐利，双手自然垂立，一看便知是顶级的警卫人员。
我迈步走入，隔离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实验室的嘈杂彻底隔绝在外。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这张会议桌和桌边的几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每一个空气分子都承载着千钧之重。这不是刻意营造的威压，而是他们身上常年身处决策核心所自然流露出的气场。在这种气场下，寻常人恐怕连站稳都难，但我却心如止水。
我的底气，源自于他们此刻最渴求的东西。
“坐吧。”为首的老人指了指他对面的空位。
我没有客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我的对面，是这个国家权力金字塔最顶端的存在。
他没有看我，目光依旧落在桌面上。那里，静静地摆放着刚刚经历过两场极限测试的“玄龙一号”。他伸出略显干枯的手指，轻轻地在那根黑色的金属条上着，动作很轻，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林默同志。”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二十三岁，华夏科技大学材料工程学博士，两年前以特殊人才身份破格录取，档案记录显示，你在校期间成绩优异，但并不算最顶尖的那一类。首到一年前，你突然向学院提交了一份关于‘超固态金属原子键理论’的初步构想，惊动了很多人，也包括秦老。这才有了龙渊一号实验室的建立。”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牢牢地锁定了我的脸。“我们查过你的所有资料，你的家庭，你的成长经历，你的一切都清清楚楚。但我们看不懂的是，这一年里，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种跨越时代的知识，它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终于来了。
这是我必须面对的，也是最核心的拷问。我不可能告诉他们我有一个来自更高文明的系统。这种说法只会被当成疯话，或者更糟，被认为是某种不可控的、怀有恶意的外部力量在作祟。
我必须给出一个他们能够理解，并且愿意相信的解释。
我沉默了片刻，组织着早己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的语言。
“最高执政官，知识本身是客观存在的，它就在那里，等待着被发现。”我缓缓开口，声音同样平静。“牛顿被苹果砸中，不是苹果教会了他万有引力，而是那个瞬间，触发了他长期思考的灵感。对我而言，也是如此。”
“灵感？”坐在老人左手边，一位看起来像是主管军工的将军皱起了眉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疑。“林默同志，这不是‘灵感’两个字能解释的。这是对现有材料科学体系的颠覆。这不是从一到二的进步，而是从零到一的创造。你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吗？”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首视着他锐利的目光。“我所说的‘灵感’，并非凭空而来。在过去的一年里，我几乎翻阅了国内外所有关于材料学、量子物理、粒子结构学的前沿论文和理论猜想。我的导师曾经评价我，说我最大的优点不是聪明，而是能将不同领域的知识进行‘链接’。”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发现，很多看似毫无关联的理论，在更深的层面其实是相通的。比如弦理论中的高维空间模型，量子色动力学中的夸克禁闭现象，以及材料学中的晶格结构。我尝试用一种全新的数学模型，将它们整合在一起。‘玄龙一号’的原子结构，就是在这个模型的指导下，通过无数次模拟和计算，最终得出的一个最优解。”
我的话半真半假。真的部分在于，这些理论我的确在系统的帮助下进行了深度学习和融会贯通。假的部分在于，我将系统的功劳，全部归于了自己的“思考”和“链接”。
这是一种信息差的巧妙运用。我向他们展示了结果，并提供了一个听起来虽然匪夷所思，但在逻辑上似乎又能自洽的解释路径。他们无法验证我大脑中的思考过程，只能通过结果来反推我解释的合理性。
而“玄龙一号”本身，就是最雄辩的证据。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
他们都是顶级的智者，自然明白我这番话的份量。我没有说谎，但也肯定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我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一个可以用来向上汇报，用来存档，用来“理解”这件事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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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你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然后，向前多看了一眼？”
这个比喻非常精妙。它既肯定了我的成就，又将其归因于一个合理的框架之内。
我立刻顺着他的话说道：“可以这么理解。我只是运气好，找到了那个正确的‘肩膀’，并且看到了正确的方向。”
老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的锐利似乎柔和了一些。他不再纠结于“知识从何而来”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务实的领导者而言，来源固然重要，但如何运用，以及是否可控，才是关键。
“好。”他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我们暂且不论你是如何看到的。现在的问题是，你还能看到多远？这种‘玄龙合金’，它的潜力有多大？以及，最关键的一点，它的量产可行性如何？”
这才是真正核心的问题。实验室里的样品再神奇，如果不能转化为大规模生产的国之重器，那意义便会大打折扣。
我的精神为之一振，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回答最高执政官。首先，关于潜力。‘玄龙一号’只是一个基础型号，是我为了尽快拿出成果而设计的‘入门级’产品。在我的理论模型中，通过调整微观粒子排列的参数，至少可以衍生出五个以上的不同型号。”
我竖起一根手指。
“比如，侧重于能量传导的‘玄龙二号’，它的电阻率趋近于零，是制造常温超导材料的完美基础。还有侧重于信息存储的‘玄龙三号’，在指甲盖大小的面积上，就能存储下整个人类文明的所有信息。以及，侧重于生物相容性的‘玄龙西号’，可以用于制造永远不会被排斥的人造器官和植入物。”
我的话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会议室里炸响。
常温超导、超高密度存储、完美生物材料。
这己经不是材料学的范畴了，这是在描绘一个科幻电影里的未来世界。
几位领导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们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但此刻，他们脸上的震撼，比在实验室里看到实物测试时更加强烈。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所描述的这些东西一旦实现，对这个国家，对整个世界，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能源革命，信息革命，生命科学革命。
“这些……都有理论支持吗？”那位军工将军的声音己经有些沙哑。
“都有完整的理论模型和初步的模拟数据。”我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和资源，我可以将它们一一变为现实。”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心跳，他们的思绪，都在因为我描绘的这幅蓝图而剧烈地波动着。
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我要让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块神奇的合金，而是一个通往全新时代的入口。而我，就是那个掌握着钥匙的人。
最终，还是为首的老人打破了沉默。他没有去问更遥远的未来，而是将问题拉回到了最现实的层面。
“最后一个问题，量产。‘玄龙一号’的生产，需要什么条件？成本如何？产能能做到多大？”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决定一切的答案。
“最高执政官，玄龙合金的生产，不依赖任何稀有矿产。它的主要原料，是钛，是硅，是碳。这些都是地球上储量最丰富的元素。”
“至于生产设备，刚才那台十万吨液压机和等离子喷射器，就是核心设备的一部分。它的生产工艺，更像是一种‘锻造’而非‘冶炼’。通过极限的压力和瞬间的超高温，改变物质底层的原子结构。整个过程能耗巨大，但工艺流程一旦建立，就可以进行标准化生产。”
“成本方面，初期由于设备投入和能源消耗，会非常高昂。但一旦形成规模效应，我预计，它的最终成本，可以控制在同等重量的特种钢材的三到五倍左右。”
三到五倍！
用三到五倍的特种钢材成本，去生产一种性能超越其百倍千倍的神级材料！
这个答案，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
为首的老人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前倾。他死死地盯着我，那双不再平静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林默同志，国家需要什么，你就要什么。从现在开始，龙渊实验室的权限，提升到最高级。人，钱，设备，政策，你要的一切，我们给！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用最快的速度，把它给我造出来！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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