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御那句“晚上继续上课”,像一道缓期执行的判决,让整个白天的时光都弥漫着一种粘稠而焦灼的等待。我像个等待第二次解剖的青蛙,明知刀子迟早要落下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爬向那个时刻。
他倒是很自在,仿佛昨晚那个差点用眼神和气势把我冻僵、又引动我体内诡异火焰的男人不是他。他霸占了我的沙发,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本我垫桌脚的、页面发黄的旧版《葬经》,看得津津有味。那副姿态,活像某个退休老干部在自家阳台享受午后时光,如果忽略他指尖划过泛黄书页时,那仿佛在触摸情人皮肤般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的话。
我试图找点事情做,来分散注意力。打扫卫生?家里己经被他顺手收拾得能反光。看手机?各种推送消息还在孜孜不倦地讨论“神秘临时工”和“首播事故”,看得我心烦意乱。我甚至开始怀念起殡仪馆里那些需要精心修复的遗体——至少它们不会突然爆炸,或者引来个千年活尸当室友兼“导师”。
最终,我选择瘫在客厅唯一的单人沙发上,假装看一本关于人体骨骼结构的专业书,实际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对面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祖宗”。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安静看书的时候,那种迫人的冰冷和锐利会稍稍收敛,长睫低垂,竟有种诡异的……静谧感?呸!苏九,你清醒一点!这是能徒手捏爆怨灵、眼神能冻死人的千年老妖怪!不是你家隔壁长得好看点的宅男!
就在我内心疯狂刷弹幕的时候,他忽然合上了书,抬眸朝我看来。金色的瞳孔在光线下像两泓融化的金子,带着洞察一切的清明。
“心浮气躁,如何引火?”他淡淡开口,一句话就戳破了我伪装的平静。
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谁、谁心浮气躁了!我这是……在调整状态!”
他嘴角似乎弯了一下,没理会我的嘴硬,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
我心头一紧,来了。
他走到客厅中央,那里相对空旷。然后,他转身,面对我,指了指他身前的地面:“过来。”
那语气,像在召唤一只不听话的宠物。我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挪过去,站定在他面前。距离太近了,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冷香,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无形的低温领域。
“闭上眼睛。”他命令。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闭上。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我能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能感觉到他冰冷的视线落在我脸上。
“回想昨晚的感觉。”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引导着我的意识,“你体内那股灼热,失控前的那一刻。”
我努力回忆。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像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炭,火焰从丹田炸开,蛮横地冲向西肢百骸,所过之处,经脉像是被烙铁烫过,剧痛伴随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狂暴……
“停。”苍御的声音打断我几乎要再次沉溺进去的恐惧,“不是让你回忆痛苦。是感受那股‘力量’本身。剥离痛苦,找到它的‘源头’。”
源头?我尝试着忽略那可怕的灼烧感,向内探寻。在一片混乱的、火海般的感知中,我似乎隐约捕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不是火焰的暴烈,而是一种更内敛的、仿佛沉睡在地心深处的、滚烫的“核心”。它很微弱,被狂暴的火焰包裹着,但却给人一种异常纯粹和强大的感觉。
“找到了吗?”他的声音很近,几乎就在我耳边。
我艰难地点头,喉咙发干:“好像……有一点。”
“很好。”他冰凉的指尖,轻轻点在我的小腹丹田处。和昨晚虚指不同,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接触。那冰冷的触感,与我意识中感知到的那点滚烫“核心”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刺激。
我浑身一颤,差点叫出声。
“集中你的意念,”他指令清晰,不容置疑,“像昨天控制烟一样,但这次,不是去引导外物,是去‘触碰’它。轻轻地,就像……”他顿了顿,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比喻,“……就像用指尖,去碰触一滴滚烫的、但却属于你的水银。”
这什么破比喻!水银还能属于我?而且滚烫的水银碰一下会死人的好吗!我心里疯狂吐槽,但意识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指引,小心翼翼地、用全部的精神力量,朝着那一点滚烫的“核心”探去。
这比控制烟雾难上千百倍。那“核心”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在我意念靠近的瞬间,它似乎颤动了一下,散发出一股抗拒和……好奇的意味?
我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全身肌肉都绷紧了。这感觉太诡异了,像是在自己身体里玩一场极度危险的走钢丝游戏。
“稳住。”苍御的声音像定海神针,带着冰冷的安抚力量,“它是你的一部分,不会伤害你……除非你激怒它。”
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我咬紧牙关,意念化作一根极细的丝线,继续小心翼翼地靠近。近了,更近了……我己经能“感觉”到那“核心”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高温。
就在我的意念丝线即将触碰到它的瞬间——
“嗡!”
那“核心”猛地一亮!一股远比昨天微弱、但却清晰无比的灼热感,像一条刚刚苏醒的小蛇,顺着我意念的丝线,倏然窜出!
“啊!”我忍不住低呼一声,猛地睁开眼!
只见我平伸出的右手食指指尖,噗地一声,冒出了一簇……小火苗。
真的是一簇火苗。很小,大概只有打火机火焰那么大,颜色是诡异的幽蓝色,边缘还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金芒。它在我指尖安静地燃烧着,跳跃着,散发出一种并不灼人、反而有些温暖的光芒,将周围一小片空气都扭曲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簇小火苗,大脑一片空白。
成、成功了?我点着火了?用我自己点的?!
然而,还没等我涌起一丝一毫的喜悦和成就感,那簇幽蓝色的小火苗,突然像是被风吹动的烛火,剧烈地摇晃起来!
“稳住心神!”苍御的低喝在我耳边炸响,“控制它!别让它感知到你的恐惧!”
恐惧?我他妈现在只有懵逼!但我能感觉到,指尖那簇小火苗的温度在急剧升高!幽蓝色开始向橙红色转变,边缘的金芒也变得刺眼!它不再安分,像一头被惊醒的幼兽,开始躁动不安,想要挣脱我的控制!
“我、我控制不住!”我尖叫起来,感觉那火焰仿佛要顺着我的手指烧上来!剧烈的灼痛感再次袭来,虽然远不如昨晚,但也足够让我魂飞魄散!
“废物。”苍御冷嗤一声,动作却快如鬼魅。他一把抓住我那只着火的手腕,另一只手并指如刀,指尖萦绕着一层极淡的暗金色光晕,闪电般点向我燃烧的指尖!
在他的手指触碰到我指尖火焰的刹那,那躁动不安、即将失控的火苗,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寒冰之力瞬间包裹、压缩,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然后……熄灭了。
只剩下我指尖一点淡淡的焦糊味,和一阵阵发麻的刺痛感。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脱力,后背己经被冷汗彻底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苍御松开了我的手腕。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才点灭火焰的手指,指尖似乎有一点极细微的焦黑,但他浑不在意地搓了搓,那点痕迹就消失了。
“第一次,没把自己点着,算你运气好。”他抬起眼,金色瞳孔里没什么情绪,只有客观的评价,“意念松散,恐惧主导,对自身力量毫无敬畏之心。差评。”
我:“……”
我他妈差点就变形火炬了,你就给我个“差评”?!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后怕涌上心头,混杂着被轻视的愤怒,让我眼睛都红了。我瞪着他不说话,胸口剧烈起伏。
苍御看着我这副样子,沉默了几秒,忽然抬手,冰凉的指尖拂过我的眼角,拭去了一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那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突兀的、与他本性极不相符的……温柔?
“哭什么?”他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放缓了些,“没死就算成功。”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声音还带着哽咽,“成功个屁!这根本就是玩火自焚!”
“掌控力量,本就是与危险共舞。”他并不在意我的抗拒,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今天到此为止。记住刚才的感觉,尤其是火焰失控前,你对它失去控制的那一瞬间的‘临界点’。”
他转身走回沙发,重新拿起那本《葬经》,仿佛刚才那场危险的“点火练习”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明天继续。”
我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还有些发麻刺痛的指尖,又看了看那个己经再次沉浸在古籍中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这他妈哪是上课?这分明是极限求生训练!而且教练还是个评分标准极其苛刻、说话能气死人的千年毒舌活尸!
但奇怪的是,在极度的后怕和愤怒之后,一丝极其微弱的、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兴奋感,悄悄地从心底钻了出来。
我,苏九,一个普通的殡葬师,刚才……真的徒手召唤出了火焰。
尽管过程滑稽而危险,结果差点酿成事故。
可那簇幽蓝色的、带着金芒的小火苗,确实曾经在我指尖跳跃过。
这个世界,真的变得不一样了。而我,似乎也在被这股诡异的力量,推向一个未知的、既危险又充满诱惑的方向。
我看着苍御安静的侧影,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强行闯入我生活的“老祖宗”,或许真的能教我一些……超越想象的东西。哪怕代价是,随时可能被烧得灰飞烟灭。
这堂“点火”课,真是……刺激他妈给刺激开门,刺激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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