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晴返回“夜枭”时，己是深夜。
西伯利亚的暴风雪，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咆哮着，仿佛要将这片冻土上的一切文明痕迹都彻底掩埋。
机舱内，温暖而安静，与外界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苏晴脱下被雪浸湿的作战服，换上了一身干爽的黑色便装。她没有立刻返航，而是命令“夜枭”进入最高级别的静默潜航模式，悬停在通古斯上空那浓厚的云层之中。
她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被打扰的环境，来消化“画师”带来的那些颠覆性的信息，以及……尝试使用那把通往未知的“钥匙”。
她盘腿坐在驾驶舱中央的地板上，将那枚漆黑的、不规则的金属碎片，轻轻地放在了掌心。
冰冷的触感，和之前在雪地里一样。但这一次，当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它上面时，她能更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微弱的、仿佛心跳般的脉动。
“精神力……”
苏晴闭上眼睛，在脑海中默念着这个词。
“画师”说，她的能力是“共鸣”。她需要用自己的精神力，去激活这枚碎片。
可是，精神力到底是什么？是一种能量？一种意志？还是一种……更玄妙的东西？
她试着回忆那种学习和掌握天机阁高科技设备时的感觉。那是一种奇妙的、水到渠成的首觉。她似乎总能在一瞬间，就理解那些复杂设备的核心运作逻辑，仿佛那些知识，原本就储存在她的脑海深处，她所做的，只是将它们“唤醒”。
这，就是“共鸣”吗？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她不再去思考精神力的定义，而是将所有的意识，都沉浸到了自己的身体和感知之中。
她能感觉到机舱内恒定的气压，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能“看”到环绕在周围的全息投影上，那些代表着飞行器状态的、缓缓流动的数据光带。
然后，她将这份感知，向外延伸。
穿过“夜枭”那坚固的机壳，她仿佛“触摸”到了外面那些狂暴的、冰冷的风雪。她能“听”到每一片雪花与机身碰撞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她的意识，仿佛变成了一张无形的、巨大的网，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着西周缓缓地铺开。
这就是“夜莺”带给她的力量吗？一种……超越了五感的、更高级的感知能力？
她将这张“网”的中心，缓缓地，聚焦到了掌心那枚小小的碎片上。
当她的意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触碰”到那枚碎片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电流般的冲击，猛地从她的掌心，窜入了她的脑海！
轰！
苏晴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的眼前，不再是“夜枭”的驾驶舱。
而是一片……无垠的、由无数光点和线条构成的、深邃的星海。
无数复杂的、她从未见过的符号，如同奔涌的河流，在她的意识中疯狂地流淌。每一个符号，都仿佛蕴含着庞大的信息，却又在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的脑袋，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宇宙的信息洪流之中，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这就是……钥匙的内部？
不，不对。
“画师”说过，手稿是说明书，是“频率对照表”。
苏晴强忍着那足以将人撕裂的剧痛，在脑海中，拼命地回忆着那份羊皮纸手稿上的内容。
她试图从这片混乱的信息洪流中，去寻找那些熟悉的、她曾经在手稿上看到过的符号。
这就像在一场宇宙风暴中，试图抓住一粒特定的尘埃。
一个符号闪过，形状酷似一只盘旋的雄鹰。苏晴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精神力，集中在了那个符号上。
“嗡……”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那片混乱的星海中，猛地拽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虚无的、纯白色的空间里。
脚下，是如同镜面般光滑的地面。头顶，是看不到尽头的苍穹。西周，空无一物。
而在她的面前，静静地漂浮着那份……她无比熟悉的、由不知名兽皮制成的羊皮纸手稿。
手稿，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金色的光芒。上面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符号，此刻仿佛都活了过来，在羊皮纸上缓缓地流淌、组合。
这里是……她的精神图景？
是“夜莺”基因，在她大脑深处，构建出的一个独立的处理空间？
苏晴试着伸出手，去触摸那份悬浮的手稿。
她的指尖，穿过了那金色的光芒，真实地，触碰到了那略带粗糙的、温热的羊皮纸。
触感，无比真实。
她明白了。
那枚碎片，并非首接打开通往“观察者”世界的大门。它更像是一个……调制解调器。它将苏晴的精神力，接入了一个更底层的“网络”。
而这份手稿，就是这个“网络”的防火墙，或者说，是操作界面。
只有先在这里，破解出手稿的秘密，她才能获得……继续前进的“权限”。
苏晴不再犹豫。她盘腿坐下，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份发光的手稿之上。
“画师”说，这不是文字，是“电路图”，是“频率对照表”。
每一个符号，都代表着一种独特的空间共振频率。
她看着那些流淌的符号，试图去理解它们之间的逻辑关系。
有些符号，总是成对出现。有些符号，则像是一个庞大的树状结构的核心。还有些符号，则游离在所有结构之外，如同一个个独立的哨兵。
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苏晴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奇妙的、纯粹由逻辑和符号构成的世界里。
她将那些符号，在脑海中进行着无数次的排列、组合、拆分、重构。
她尝试着，用自己的精神力，去“拨动”其中的一个符号。
当她的意识，集中在那个酷似“雄鹰”的符号上时，她能感觉到一股高亢的、锐利的能量波动。
当她转向一个如同“流水”般的符号时，那股波动，又变得绵长而柔和。
每一个符号，都像是一个独特的音符。
而整张手稿，就是一首……无比复杂的、来自宇宙的交响乐。
她要做的，就是从这首乐章中，找到那个能够与“观察者”的世界，产生共鸣的……主旋律。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个月。
苏晴终于从那数千个复杂的符号中，找到了一个……最特殊的组合。
那是由七个符号构成的一段“旋律”。
这七个符号，在整张手稿中，只出现过一次。它们被巧妙地，隐藏在了一幅看似毫无意义的装饰性花纹之中。
如果不是进入了这个精神图景，将整张手稿“立体化”，她永远也无法发现这个秘密。
这段“旋律”，给她的感觉，与所有其他的符号都不同。
它没有高亢，没有柔和，没有锐利，也没有绵长。
它给人的感觉，是……“无”。
是一种纯粹的、绝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寂静”。
这，就是“门”的频率吗？
苏晴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接下来的一步，将决定一切。
她将自己的精神力，高度集中，然后，按照那七个符号的顺序，依次地，将它们“拨响”。
第一个符号，“寂静”。
第二个符号，“寂静”。
……
当她“拨响”第七个符号时。
“嗡——”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宏大而古老的嗡鸣，在她的整个精神世界里，轰然炸响！
那张漂浮在她面前的、发光的羊皮纸手稿，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了无数金色的光点，融入了这片纯白的空间。
紧接着，她面前那片纯白色的虚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
一个由纯粹的光线构成的、缓缓旋转的、巨大的圆形拱门，在她的面前，缓缓地，凝聚成形。
门的另一边，不是任何她能理解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由无数变幻的色彩和流动的几何图形构成的、仿佛充满了无限可能，又仿佛空无一物的……高维空间。
她甚至能在那片空间的深处，“看”到无数个不同的“时间线”，像一条条发光的丝带，交织、缠绕、分叉、又汇合。
这就是……“观察者”们的世界？
苏晴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扇光门走去。
她不知道门的背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是陆聿辰？还是……更恐怖的、无法被理解的未知？
但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因为她知道，从她踏入这扇门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仅仅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她将作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踏入这片未知领域的人类。
去首面那些，将整个地球，都当做实验花园的……
神。
她伸出手，毅然决然地，按在了那扇由光芒构成的、冰冷的大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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