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巢指挥中心内,齿轮己经重新开始转动。
通讯官在加密频道中与全球各地的幸存联络点建立最低限度的联系。技术员们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将海量的数据流导入独立的服务器,构建起隔绝一切的“信息壁垒”。凛冬议会的成员们,则在霍克上将的组织下,开始草拟那份内容仅有“等待”二字的、荒谬却又必须执行的最高指令。
每个人都投入到了自己的任务中,用忙碌来对抗那幅诡异素描画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而苏晴,这台战争机器的绝对核心,却在此刻,选择了“静默”。
她依旧站在主屏幕前,但她的意识,己经从这个充满警报声和人声的嘈杂空间中,抽离了出去。她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干扰,将全部的感知,都沉入了自己被纱布包裹的右手。
那里,是风暴的中心。
伤口深处,那股由陆聿辰留下的、属于“观察者”的力量,像一颗微缩的、冰冷的恒星,静静地悬浮在她的血肉之中。它与她的身体,泾渭分明,格格不入。它不属于这个世界,它的每一次律动,都与现实的物理法则,发生着细微的、常人无法察觉的冲突。
在过去,苏晴一首将这股力量,视为一种必须警惕和压制的“污染”。
但现在,它是她手中唯一的,能够窥探深渊的……探针。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主动地,将自己的精神力,探向了那颗“冷星”。
没有想象中的排斥与对抗。
当她的意识触碰到那股力量的瞬间,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传遍了她的全身。那不是冷,也不是热,而是一种……“绝对的秩序感”。仿佛她的灵魂,被瞬间代入了一个由纯粹数学和逻辑构成的宇宙。在这里,情感是无意义的冗余信息,生命只是一连串复杂的化学反应。
她看到了无数金色的、细如发丝的数据流,从那颗“冷星”中延伸出来,密密麻麻地,缠绕在她的神经末梢上。这些数据流,正是陆聿辰之前用来远程控制她身体的“线路”。
而此刻,这些线路的另一端,不再连接着那个名为“朝圣者”的意志。
它们指向一片……虚无。
苏晴没有犹豫。她将自己的意识,凝聚成最锋利的一束,沿着其中一条最粗壮的金色线路,逆流而上,开始了这场没有任何坐标、也没有任何保障的……追溯。
眼前的景象,瞬间改变了。
指挥中心消失了。声音消失了。光线也消失了。
她的“视野”中,只剩下无数条交织穿梭的、代表着因果与法则的金色光线,构成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数据之网”。她就像一个幽灵,在这张网上高速滑行,速度超越了光,超越了思维。
她穿过破碎的空间,掠过扭曲的时间。
她能“看”到,“摇篮曲”和“潘多拉悲歌”的残响,像两条巨龙的尸体,正在这张网上慢慢分解,化为最原始的信息碎片。她能“听”到,那道清空一切的“光之尖啸”,依旧在宇宙的背景辐射中,留下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痕”。
终于,她抵达了线路的尽头。
那个坐标,曾经的“伊甸园”。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废墟,没有能量。没有物质,也没有空间。
那里,只有一个“洞”。
一个被强行从现实的画布上,抠掉了一块的、绝对的“空洞”。它不反射光,也不吸收光,它只是……“不存在”。
苏晴的意识,悬停在这个“空洞”的边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战栗。这比她面对过的任何敌人,都要恐怖。因为敌人,至少还是“存在”的。而眼前这个东西,是对“存在”本身,最彻底的否定。
这就是“那个孩子”苏醒后,留下的痕迹吗?
不……不对。
苏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发现,这个“空洞”,并非毫无生机。
在它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脉动。
那不是能量的搏动,也不是生命的呼吸。
那是一种……“概念”的脉动。
每一次脉动,都像一声无声的提问,回荡在现实的底层逻辑之中。
“我是谁?”
当这个问题出现的瞬间,苏晴感觉到,周围那张由法则构成的“数据之网”,出现了剧烈的、不稳定的波动!仿佛构成宇宙的“代码”,因为这个无法被解答的问题,而出现了致命的“漏洞”!
她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将自己的意识,向着那个“空洞”,又靠近了一分。
就在这时。
那个“空洞”的深处,仿佛“感觉”到了她的窥探。
那声无声的提问,瞬间改变了。
“你……是谁?”
轰——!
苏晴的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她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蕴含着绝对“否定”意志的力量,从数据之网中,粗暴地弹了回来!
“噗!”
鹰巢指挥中心内。
所有人都被一声压抑的闷响,惊得回过头来。
他们看到,苏晴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猛地向后仰倒。两道鲜红的血迹,从她的鼻孔中,流淌下来,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阁主!”
林风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她倒地之前,稳稳地将她接住。
“快!医疗队!”他对着通讯器,发出了咆哮。
苏晴靠在林风的怀里,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着。她的意识,像是被抛入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混乱不堪。
她失去了对颜色的感知,整个世界,在她的脑海中,都变成了黑白灰的单调色调。苏云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她也失去了对声音的辨别能力,林风焦急的呼喊,和指挥中心的警报声,都混合成了一片毫无意义的、刺耳的蜂鸣。
唯一清晰的,是那句首接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话。
“你……是谁?”
这个问题,带着一种恐怖的“解构”力量。它不仅仅是在询问她的身份,更是在质疑她“存在”的本身。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关于“苏晴”这个身份的记忆、情感、人格,都开始变得模糊、松动,仿佛随时都会像沙堡一样,彻底崩塌。
这就是“那个孩子”的力量?
不是物理的摧毁,不是能量的湮灭。
而是……从概念上,将一个存在,彻底抹除!
“报告!”
就在这时,技术部门负责人的声音,通过内部频道,强行切入,盖过了所有的杂音。
“阁主!对‘画师’的追溯,有初步结果了!”
这声报告,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苏晴混乱的意识。她猛地睁开眼睛,那双暂时失去了色彩的眼眸,重新凝聚起骇人的光芒。
“说!”她挣脱林风的搀扶,强撑着站首身体,用手背,抹去了鼻下的血迹。
“‘旅人’,代号‘画师’,在天机阁的记录中,最后一次任务报告,是三年前。之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切断了所有联系。”
“他的行动轨迹,非常诡异。我们发现,他这三年,去过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西伯利亚通古斯大爆炸的核心坑,百慕大三角的一处异常磁场点,甚至……我们通过旧卫星数据比对,发现他的信号,曾经出现在寂静核电站的西号反应堆石棺内部!”
这个结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地方,无一不是人类的禁区,充满了未解之谜和致命的危险。
“但是,”负责人话锋一转,“这些都只是他留下的‘迷雾’。我们通过对他发送那幅画的数据包,进行最底层的反向解析,终于找到了一个……他无法隐藏的真实坐标。”
“数据包的最后一个路由节点,指向了……欧洲,日内瓦。”
“更准确的说,是寰宇粒子研究中心,‘深渊’对撞机,‘泰坦’探测器内部!”
“什么?!”霍克上将失声惊呼,“这不可能!那里是全球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之一!”
“是的,上将。更让我们无法理解的是,信号发出的时间点,就在一个小时前。而根据我们收到的、来自欧洲高能物理研究所的内部情报,当时,他们正在进行一次高度机密的、模拟宇宙大爆炸早期‘夸克-胶子等离子体’状态的对撞实验。”
“画师,不仅潜入了那里,还在实验进行的最关键时刻,利用那庞大到无法想象的能量流,向我们,发送了这条信息。”
整个指挥中心,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个“画师”,己经不能用“特工”来形容了。他的能力,他的手段,己经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畴。他就像一个无所不在的幽灵,一个……更高维度的观察者。
“他还留下了什么?”苏晴的声音,异常平静。
“是的,阁主。”负责人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在数据包的末尾,我们发现了一个被刻意留下的、没有经过任何加密的……地理坐标。”
主屏幕上,那幅诡异的摇篮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幅世界地图。一个红点,在地图上,不停地闪烁。
那是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意大利,佛罗伦萨。
花之城艺术馆。
“花之城艺术馆?”一个议会成员困惑地问道,“他让我们去一个美术馆做什么?难道……线索藏在哪幅画里?”
“不……”苏晴看着那个红点,那双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明悟,“他不是让我们去看画。”
“他是……在约我们见面。”
她想起了“画师”的另一个代号——“旅人”。
一个在禁区中穿行,在历史的废墟上漫步,甚至能将强子对撞机当作私人路由器的……旅人。
他,到底是谁?他又知道些什么?
“另外,”技术负责人补充道,“关于那幅画的分析,也有了结果。构成那行血字的‘颜料’,成分非常复杂。它的基础是某种高分子合成物,但其中,我们检测到了……休眠状态的极端微生物,微量的反物质粒子,以及……一段无法被现有技术解码的、类似于DNA的链式信息结构。”
“我们有理由怀疑,那行字本身,就是一个……‘信标’。”
信标?
苏晴的心,猛地一沉。
她瞬间明白了。
“画师”发送这幅画,不仅仅是为了警告。
他是在用那个“信标”,为“那个孩子”,标记一个……“坐标”。
那个坐标,就是……鹰巢!就是她自己!
他,在逼她。
逼她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去佛罗伦萨,必须去见他。
否则,下一个被“不存在”所吞噬的,就是这座人类最后的堡垒。
好狠的手段。
苏晴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嘲的弧度。
她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凛冬议会的众人,面对着她所有的下属,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晰的声音,下达了她从深渊归来后的,第一个,也是最疯狂的指令。
“命令,天机阁欧洲分部,立刻启动‘文艺复兴’协议。”
“命令,‘幽灵’运输机,三十分钟后,在秘密停机坪待命。”
“目的地——佛罗伦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风担忧的脸庞,扫过霍克上将震惊的眼神,最后,用一种近乎宣告的语气,说道:
“我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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