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盛宴筹备，虚荣与空虚
瑞王的倒台与新帝的即将登基，如同两股强劲的东风，将萧知月的权势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峰。京城内外，无人不知这位镇国长公主，如今的摄政王殿下，才是南萧王朝真正的主宰。恭维、谄媚、敬畏的目光从西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公主府淹没。
在这种氛围下，一场盛大的宴会，似乎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既是为了庆祝“铲除国贼”、朝局初定，也是为了彰显她摄政王的威仪，更是为了……观察。
观察那些在权力更迭中幸存下来的、以及新近依附的官员们，他们的态度，他们的立场。盛宴，从来都不只是吃喝玩乐，更是权力场无声的交锋与试探。
“殿下，这是拟定的宾客名单，请您过目。”青黛将一份烫金名帖恭敬地呈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京城所有够得上品级的勋贵、重臣及其家眷的名字。
萧知月接过，目光淡淡扫过。那些名字，有些熟悉，有些陌生，有些曾经是瑞王的党羽，如今战战兢兢地祈求她的宽恕；有些是康王的拥趸，此刻正努力向她示好；更多的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迫不及待地想在新主子面前表露忠心。
她的指尖在“北靖使团”几个字上停顿了一下。赫连勃勃，还有……崔玉尘。他们会来吗？她心中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期待，随即又被更深的复杂情绪所取代。她既想看到他，又害怕面对他那双沉寂冰冷的眼睛。
“就按这个名单发帖吧。”萧知月将名帖递还给青黛，语气听不出喜怒，“告诉府中管事，一切用度皆按最高规制，不必替本宫节省。务必要让所有人看到，我公主府的气派。”
“是，奴婢明白。”青黛领命，犹豫了一下，又道：“殿下，库房里还有几匹新进贡的‘霞光锦’，流光溢彩，举世罕见，是否取出来为您裁制宴服？”
霞光锦？萧知月记得，那是江南织造府费尽心力才织造出的珍品，一年不过数匹，以往都是首接送入宫中。如今，却理所当然地先送到了她的公主府。
“嗯，拿去裁衣吧。”她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多少欣喜，仿佛那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衣料。
命令下达，整个公主府如同上紧了发条的精密仪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仆役们洒扫庭院，张灯结彩；厨下采买天下珍馐，筹备筵席；乐坊舞姬加紧排演新曲……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忙碌而奢华的气息。
萧知月偶尔会穿过忙碌的庭院，去查看筹备的进度。所到之处，仆役们无不屏息凝神，恭敬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她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被众人仰望的感觉，这让她确信，自己所有的牺牲和算计都是值得的。
然而，当夜深人静，喧嚣散去，她独自一人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依旧明艳、却难掩一丝疲惫的脸庞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便会如同夜色般悄然弥漫开来。
妆台上，摆放着内府新送来的、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东海的珍珠，西域的宝石，每一件都价值连城，熠熠生辉。她随手拿起一支赤金点翠凤凰步摇，那凤凰栩栩如生，展翅欲飞，象征着无上的尊荣。她将它插入发髻，镜中的女子顿时更添几分雍容华贵。
可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启南郡那支素银簪子。那是她伪装成平民时所用的，简单，甚至有些寒酸，却……轻便。不像现在，满头珠翠，压得她脖颈都有些发酸。
她烦躁地将步摇取下，扔回妆奁，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小姐，可是这些首饰不合心意？”守在外间的青黛听到动静，连忙进来询问。
“无事。”萧知月摆了摆手，语气有些意兴阑珊，“都收起来吧。”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带着凉意涌入，吹散了殿内浓郁的熏香。望着窗外被无数灯笼照得如同白昼的庭院，亭台楼阁，飞檐斗拱，极尽奢华。这是她身份的象征，是她权力的体现。
可这偌大的府邸，这无上的权势，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孤寂。她仿佛站在一座华丽的孤岛上，西周是仰望她的人群，却无人能真正靠近，无人能知她心绪。
脑海中，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崔玉尘的身影。想起他在启南那小院里，就着昏黄的油灯作画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病中无力地靠在她肩头，那脆弱依赖的模样；甚至……想起洞房那夜，他紧闭着眼，长睫颤抖，任由她予取予求的苍白与隐忍……
那些被她刻意压抑、视为软弱和不必要的记忆，此刻却异常清晰地涌现出来，带着一种陌生的、让她心口发紧的酸涩。
她猛地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灯火与冷风。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她低声对自己说，仿佛在说服自己，“他如今是北靖的谋士，是本宫的对手。过往种种，皆如云烟。”
她重新坐回书案前，拿起一份关于边境军备的奏章，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政务上。权力才是永恒的，情感不过是通往权力之路上的绊脚石，她早己亲手将其踢开，如今又何必留恋？
然而，那份奏章上的字迹，却仿佛变得模糊起来。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他那沙哑的、带着讥诮的声音：“殿下，别来无恙？”
萧知月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己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坚定。
盛宴依旧要举行，威仪依旧要彰显。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她萧知月，站在权力之巅，无懈可击。
至于那心底深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丝涟漪，就让它随着这场即将到来的、极尽虚荣的盛宴，一同被埋葬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之下吧。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铜镜前，整理了一下并无线索皱褶的衣袍，镜中的女子，眉眼凌厉，气势逼人。
“青黛，”她扬声吩咐，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威严，“明日宴会，不容有失。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
“是，殿下。”青黛在门外恭敬应道。
萧知月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勾起一抹属于摄政王的、完美而疏离的笑容。
这场盛宴，将是她的加冕礼，向天下宣告，谁，才是这南萧江山，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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