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烛火摇曳，将书房内的影子拉得很长。
王忠处理完那两名刺客后，他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凌婉的身边。
凌婉正坐在书案后，她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医书，似乎正在潜心研读。
她的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宁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审讯从未发生过。
王忠站在一旁，他静静地等待着，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打扰。
过了许久，凌婉才缓缓地合上了手中的书卷，她抬起头看向王忠。
“都处理干净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忠立刻躬身回话，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回大小姐，都己处理妥当，绝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凌婉微微颔首，她对王忠的办事能力很是放心。
她从书案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瓷瓶，将其推到了王忠的面前。
“这是‘化尸粉’，你拿去，以备不时之需。”
王忠看着那个小小的瓷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恭敬地接了过来。
他知道这瓶中之物定是极为霸道的毒药，这是大小姐对他的信任，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谢大小姐赐药。”
凌婉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她换了一个话题。
“关于‘锦绣阁’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王忠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小小的册子。
“大小姐，幸不辱命，老奴己经查到了一些眉目。”
他将册子呈上，凌婉接过来，借着烛光翻看起来。
册子上用极其简练的文字，记录着王忠这几日调查所得的所有信息。
“说来听听。”
凌婉一边看，一边示意王忠详细说明。
王忠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沉稳而清晰。
“那‘锦绣阁’，在三年前，确实是被秦氏以极低的价格‘变卖’了出去。”
“接手的人，明面上是京城一个不起眼的皇商，但老奴顺藤摸瓜，查到那皇商背后，真正的东家，正是东宫侍卫统领赵全的内弟。”
这个结果，与凌婉的猜测，完全吻合。
“铺子的掌柜，也换成了赵全的一个远房亲戚，账目更是做得天衣无缝。”
“老奴花重金，买通了铺子里的一个伙计，才偷偷地抄录了他们近一年来的部分内账。”
王忠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了几张写满了数字的纸张。
凌婉接过那些内账记录，她的目光飞快地在上面扫视着。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数据分析般的光芒。
“这些账目，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都有据可查。”
王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钦佩的神色。
“但老奴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他们每个月，都会从江南购入一批价格极其昂贵的‘云丝锦’。”
“但据那伙计说，这些所谓的‘云-丝锦’，从未在铺子里真正售卖过，每次一到货，就会被立刻转移走，不知去向。”
凌婉的手指，在“云丝锦”那几个字上，轻轻地敲了敲。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哪里是什么‘云丝锦’，这分明就是他们用来洗钱的‘道具’。”
她的声音，充满了肯定。
“他们以购入高价货物的名义，将那些见不得光的黑钱，从账面上，合理地‘支出’去。”
“然后再通过某种渠道，将这笔钱，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他们真正需要的地方。”
王忠听着凌婉的分析，只觉得茅塞顿开，他的眼中，充满了恍然大悟的光芒。
“原来如此！老奴愚钝，竟没有想到这一层！”
凌婉没有理会他的自谦，她继续看着手中的账目。
她的目光，很快又被另一项不寻常的记录所吸引。
“这个‘赵全’，除了利用‘锦绣阁’洗钱之外，似乎……还有别的爱好。”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王忠一愣，他连忙凑上前看去。
只见凌婉指着账目上的一行小字，那上面记录着一笔支出。
“‘西域奇珍’，一批，纹银五千两。”
这笔支出的数额巨大，但名目却写得极为模糊。
“西域奇珍？”
王忠皱起了眉头，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笔不寻常的账目。
“老奴也曾问过那伙计，但他说，这笔生意，是掌柜亲自经手的，极为机密。”
“他只知道，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有一支来自西域的商队，在深夜，悄悄地给铺子里送来一些用黑布包裹的、不知名的‘货物’。”
凌婉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那行小字，她的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五千两银子，买一批不知名的“货物”，而且还是来自西域的。
这其中，必然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管事，你立刻派人，去给我盯紧了‘锦绣阁’。”
凌婉的声音，变得异常果决。
“我要知道，下一次，那支西域商队，会在什么时候，再次进京。”
“我还要知道，他们送来的那些‘货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忠闻言，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是，大小姐，老奴明白。”
凌婉将手中的账册和记录，都小心地收好，她知道，自己己经抓住了敌人的两条尾巴。
一条，是洗钱的经济命脉。
另一条，则是这条神秘的、来自西域的走私线。
只要能将这两条线索查清楚，她就有足够的把握，给太子萧景瑞，送上一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大礼”。
然而，就在她准备让王忠退下，去执行任务之时，她的左手手腕处，那枚古玉，忽然又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的、不同寻常的震动。
这种震动，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示警。
它不带任何危险的信号，反而像是一种……共鸣。
凌婉的心中，猛地一动。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书房角落里，那个她用来存放各种证物的樟木箱。
那里面，不仅有顾家送来的毒药材，还有昨夜从刺客身上搜出的、一些随身物品。
难道……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那个樟木箱前。
她当着王忠的面，打开了箱盖。
她从里面，取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从其中一名刺客的怀中，搜出来的、由不知名金属制成的、形状奇特的令牌。
令牌通体漆黑，入手冰凉，上面刻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如同火焰般的诡异图腾。
昨夜因为情况紧急，她并没有仔细研究这枚令牌。
但此刻，当她将这枚令牌，重新握在手中时，她左手手腕处古玉的震动，变得更加的清晰和强烈了。
仿佛，这枚令牌，与她的空间，存在着某种神秘的、不为人知的联系。
凌婉的眉头，紧紧地皱起。
她将令牌，拿到烛火下，仔细地端详着。
她发现，在那火焰图腾的背后，还刻着两个极其微小的、用一种她不认识的异域文字，写成的词语。
“这是什么？”
她将令牌，递给了站在一旁的王忠。
“王管-事，你见多识广，可认得这上面的文字和图腾？”
王忠恭敬地接过令牌，他将其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
他的脸上，露出了凝重而困惑的神色。
“回大小姐，这图腾……老奴从未见过。但这文字……”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
“老奴早年，曾跟随商队，去过一次玉门关外。”
“这文字的写法，似乎……似乎与西域一个极为神秘的、信奉‘拜火教’的古国，有些相似。”
“拜火教？”
凌婉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再仔细看看。”
王忠又将令牌，凑到眼前，辨认了许久。
最终，他摇了摇头。
“年代久远，老奴也记不太清了。只依稀记得，那个古国的人，都极为擅长……制毒和暗杀。”
制毒和暗杀。
西域。
拜火教。
凌婉将这几个关键词，与刚才账目上那笔来自“西域奇珍”的神秘交易，联系在了一起。
一个惊人的、却又合情合理的推论，瞬间在她的脑-海中形成。
太子萧景瑞，他不仅与军方的李威有勾结，在暗中倒卖军械。
他甚至还与来自西域的、擅长制毒和暗杀的神秘组织，有所往来！
昨夜那两个刺客，根本就不是什么东宫侍卫！
他们是太子，从西域雇来的，真正的、专业的杀手！
而“锦绣阁”那笔五千两的神秘支出，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奇珍”！
买的，是人命！
是她凌婉的人命！
想通了这一切，凌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她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敌人，其势力的庞大和手段的狠辣，己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看着手中那枚冰冷的、散发着诡异气息的令牌，眼神变得异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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