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揣着那枚价值连城的白玉鼻烟壶，她满心欢喜地退出了书房。
凌婉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
春桃将那碗被“污染”过的银耳莲子羹端了下去，她知道这东西绝不能再入口。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烛火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跳动着。
凌婉重新坐回书案后，她将那张画满了机关的图纸再次展开。
她拿起炭笔，继续着刚才被打断的工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还没等她画上两笔，院外便再次传来了通报声，这次的声音显得格外恭敬。
“大小姐，太傅府的顾管家，又来了。”
凌婉的笔尖微微一顿，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她知道顾家在见识了她的雷霆手段之后，必然不敢再有任何拖延。
“让他进来吧。”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很快，太傅府的大管家顾安，便再次出现在了院门口，他的身后跟着一队更为庞大的队伍。
这一次，顾安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倨傲和轻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他一进院子，便对着站在库房门口的凌婉，深深地，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老奴顾安，叩见凌大小姐。”
他的额头紧紧地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颤抖。
“老奴昨日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小姐，还请大小姐恕罪。”
凌婉没有立刻让他起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刀子。
她要让顾家的人明白，在她这里，任何的轻视和试探，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顾安就那么跪在地上，他不敢抬头，也不敢动弹，任由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
过了许久，久到他觉得自己的膝盖都快要失去知觉时，凌婉那清冷的声音，才缓缓地响起。
“起来吧。”
顾安如蒙大赦，他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但腰却始终不敢挺首。
“东西，都带来了吗？”
凌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顾安连忙点头哈腰，他对着院外，猛地一挥手。
“都带来了，都带来了！快，快给大小姐抬进来！”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顾家的家丁们，便开始如同流水一般，将一口口崭新的、由金丝楠木打造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抬进了院子。
这一次，足足有二十西抬之多，比昨日的阵仗，还要大上了一倍。
而且，每一口箱子上，都贴着一张由太傅亲笔书写的礼单，上面详细地记录着箱中的物品和价值。
“大小姐，这是我家太傅大人，连夜为您准备的赔礼。”
顾安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他将一份总礼单，双手呈上。
“这里面，有纹银五万两，黄金五千两，还有南海进贡的夜明珠十颗，东海的上品血珊瑚一座……”
他将礼单上的内容，一一念了出来，每念一样，都让在场的春桃和刘嬷嬷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份礼单的价值，己经远远超出了寻常的赔礼范畴，甚至比一些小户人家的全部家当，还要丰厚。
凌婉接过那份礼单，她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将其放在了一旁。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二十西口崭新的箱子上，她的眼神，依旧是那般平静。
“箱子，都打开吧。”
她淡淡地吩咐道。
顾安闻言，心中一颤，他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是，是！快，把所有箱子，都给大小姐打开！”
家丁们立刻上前，将那二十西口箱子，一一开启。
霎时间，整个院子，都被一片耀眼的金光和珠光宝气所笼罩。
金灿灿的黄金，白花花的银子，光彩夺目的珠宝，还有各种散发着奇异光芒的奇珍异宝，几乎要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一次，顾家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然而，凌婉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动容。
她的目光，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缓缓地，从那些打开的箱子上，一一扫过。
她的脚步，最终，停在了那座高达三尺、通体血红的上品血珊瑚前。
这株血珊瑚，色泽纯正，质地细腻，枝干虬劲有力，宛如一棵燃烧的火焰树，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好一座‘火树银花’。”
凌婉伸出手，她的指尖，轻轻地拂过那冰凉而光滑的珊瑚枝干。
顾安连忙上前，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容。
“大小姐好眼力，这正是南海珊瑚王，乃是贡品中的极品。”
“我家太傅大人，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宫中贵人手中求来的。”
凌婉没有说话，她的手指，顺着珊瑚的枝干，缓缓地，向下滑动。
最终，她的手指，停在了珊瑚那厚重的、与底座相连的根部。
她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感觉到，这珊瑚的根部，似乎……有些不对劲。
它的重量，和质感，与上半部分的枝干，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别。
根部的密度，似乎要比枝干更高一些。
而且，在根部与底座连接的、最不起眼的缝隙里，她似乎，闻到了一股极其微弱的、类似于金属锈蚀的铁腥味。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缓缓地，抬起头，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顾安的身上。
顾安被她看得心中发毛，他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大小姐，可是……可是这珊瑚，有什么不妥吗？”
凌婉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过头，对着身后的春桃，吩咐道。
“春桃，去，把我库房里，那把用来开凿药石的小银锤拿来。”
“小银锤？”
春桃一愣，她不明白小姐要这个做什么。
顾安的心中，更是升起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大小姐，您……您要银锤做什么？这……这血珊瑚可是易碎之物，万一……”
“我自有分寸。”
凌婉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很快，春桃便将一把通体由纯银打造的、小巧玲珑的锤子，拿了过来。
凌婉接过银锤，她掂了掂分量，然后，便在所有人那惊愕的目光中，将那银锤，高高地举了起来。
她的目标，正是那株血珊瑚的根部！
“大小-姐！不要啊！”
顾安吓得魂飞魄散，他失声尖叫起来，就要上前阻止。
但己经，太迟了。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
凌婉手中的银锤，己经毫不留情地，敲在了那血珊瑚的根部！
然而，预想中，珊瑚碎裂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那被敲击的地方，只是掉落了一层薄薄的、血红色的、类似于漆皮的东西。
而在那层红色漆皮之下，露出的，竟然是……黑黝黝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生铁！
整个院子，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
这株所谓的“南海珊瑚王”，竟然是……用生铁伪造的！
它的上半部分，或许是真的珊瑚枝干，但它最重、最占分量的根部和底座，却是用最不值钱的生铁，浇筑而成，再在外面，涂上了一层以假乱真的红色胶漆！
这又是一件，登峰造极的赝品！
顾家的“诚意”，再一次地，打了所有人的脸。
顾安看着那块暴露出来的生铁，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了下去。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千防万防，甚至亲自验看了所有的金银珠宝，却偏偏，在这件看起来最不可能有问题的、作为压轴大礼的血珊瑚上，栽了跟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管家。”
凌婉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银锤，她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
“现在，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解释呢？”
她看着地上那堆积如山的“赔礼”，嘴角，勾起了一抹森然的弧度。
“我倒是很好奇，你们太傅府的库房里，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惊喜’，在等着我呢？”
她的话，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击溃了顾安的心理防线。
他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给出一个让这位女煞星满意的交代，恐怕，就真的要血溅当场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他对着凌婉，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大小姐！此事……此事真的与老奴无关啊！”
“这……这都是……都是我家大少爷，顾承宇，他……他监守自盗，用赝品换走了库房里的真品啊！”
他竟然，在最后关头，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自己的主子，顾承宇的身上！
凌婉看着他那副为了活命，不惜出卖主子的丑恶嘴脸，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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