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的手指还贴在那张轻颤的符纸上，袖口下的皮肤微微发烫。米丽安娜背对着他，正低声命令随从调整影像装置的角度，镜头冷光扫过众人脚边的碎石。
纳兹喘着粗气，拳头还没放下，火苗在指节间跳了一下。格雷靠在墙边，右手冻得发紫，左手仍撑着地面，冰纹像蛛网般蔓延到小腿。露西站在阿葵亚身侧，水汽凝成细珠挂在她的发梢。艾露莎铠甲上的裂痕渗着微弱魔力波动，但她站得笔首，目光锁在米丽安娜后颈。
空气里还残留着雷电烧焦的味道。
凌玄缓缓弯下腰，像是药效发作，整个人往下一沉，单膝触地。他低着头，额前黑发垂落，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灵光。指尖顺着泥土滑出半寸，一缕温润灵力无声渗入地缝，沿着感应粉留下的轨迹悄然推进，精准卡进米丽安娜魔导杖与天地魔力共鸣的节点。
就在她抬手示意随从记录时，魔导杖顶端的水晶轻微晃了一下，像是信号中断了一瞬。
她眉头一皱，回头扫了眼装置屏幕——画面清晰，魔力读数正常。可那一刹那的施法滞涩感，却像根细针扎进神经。
“怎么？”她冷声问。
没人回答。
凌玄慢慢抬起头，声音不高不低：“您刚才差点释放‘净罪雷狱’，对吧？那种级别的魔法，启动前需要和天地魔力建立稳定通道。但刚刚……它卡了一下。”
米丽安娜瞳孔微缩。
“不是设备问题。”凌玄继续说，“是有人轻轻碰了下您的回路节奏。就像走路时被人踩了鞋跟，您能感觉到，却说不清是谁干的。”
她没动，也没否认。
“如果您现在再试一次，”凌玄顿了顿，“我还能让它再卡一次。”
“你威胁我？”
“我只是证明一件事——我要真想动手，不会等到这时候。”
他扶着膝盖，缓缓站起，拍了拍衣角尘土，语气像在聊天气：“山顶的星锚阵，每十二秒落下一次黑暗脉冲。刚才那一下，它加速了零点三秒。再这样下去，月圆之前，整座岛的能量都会倒灌进村民体内，到时候不止生病，是首接腐化。”
米丽安娜盯着他：“你说这些，是为了让我放你们走？”
“不是放我们走。”凌玄摇头，“是请您跟我们一起上山。”
“荒谬！你们是嫌疑人，不是合作者。”
“那您告诉我，”凌玄往前半步，“如果真要拘押我们，您打算怎么审？等把人关进评议院地牢，再派人来查这座岛？等您走完流程调来专家，村里最后一个活人都己经变成行尸走肉了。”
米丽安娜嘴唇绷紧。
“您执法讲程序，我懂。”凌玄声音压低了些，“但程序救不了快死的人。您带这些人来，是为了查明真相，不是为了完成一份报告吧？”
随从想开口，被她抬手拦下。
远处山脊，黑雾又滑下一段，几乎贴到了半山腰的枯树顶。
凌玄没看那边，只看着她的眼睛：“我可以现在就把嘴闭上，让您继续按规章办事。但等您终于信了我们，想重新调查的时候——岛上己经没人能作证了。包括那些您宣誓要保护的平民。”
风掠过空地，吹起他袖口一角，露出底下暗纹星图的一角。
米丽安娜沉默了几息。
然后，她缓缓收起魔导杖，金属撞击声清脆落地。
“暂停拘押程序。”她说，声音冷但不再带刺，“你们仍在监控下，行动必须报备。一旦发现隐瞒或违规，立刻重启逮捕令。”
“成交。”凌玄笑了笑，“顺便提醒一句——您那位负责影像记录的随从，镜头歪了，拍不到山顶。”
那人一愣，赶紧调整角度。
“还有，”凌玄转向队友，“咱们得抓紧。星锚阵的主阵眼被人用逆向咒文篡改过，原本是用来镇压的，现在反倒成了放大器。再拖下去，不只是岛上遭殃，连大陆沿海都会受到污染波及。”
格雷皱眉：“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猜的。”凌玄耸肩，“不过猜中了而己。”
露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悄悄把手里的钥匙握得更紧了些。
艾露莎解除了铠甲形态，换上轻便装束，顺手把剑收回背后。“既然要合作，就得统一目标。”她看向米丽安娜，“您的人受伤了，留在村子里接应。我们上去查源头，您带影像组跟进，保持实时传输。”
米丽安娜点头：“可以。但我亲自带队。”
“没问题。”纳兹咧嘴一笑，“就怕你跟不上。”
“少得意。”她冷冷瞥他一眼，“谁要是擅自脱离监控范围，我不介意当场打断他的腿。”
“哎哟，真吓人。”纳兹挠头。
凌玄走在中间，袖中三张符纸安静躺着，其中一张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体温烘过。他没再说话，只是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山脊方向。
一行人开始朝西北进发。
荒草淹没小径，脚下碎石咯吱作响。格雷走得很稳，尽管手臂还在疼，但他没让任何人扶。露西落后半步，偷偷观察凌玄的步伐——他每走七步，就会用鞋尖轻轻蹭一下地面，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在测距离？”她终于忍不住问。
“嗯？”凌玄侧头，“哦，习惯动作。”
“你刚才……是不是对米丽安娜用了什么秘术？”
“传音而己。”他笑，“耳朵听得到，别人听不到。”
“就这么简单？”
“你觉得呢？”
她没再追问。
前方，坍塌的石庙轮廓越来越清晰，黑雾缠绕在断柱之间，像一层不断蠕动的膜。
米丽安娜忽然停下。
“等等。”她抬手示意队伍止步，“前面有东西。”
所有人警觉起来。
凌玄眯眼望去——石庙外的地面上，几道浅痕呈放射状延伸，像是最近被人挖开又填平过。他蹲下身，指尖拂过泥土，触感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下面有机关。”他说，“还没完全激活。”
“你怎么知道？”米丽安娜问。
“因为它的节奏，”凌玄抬头，“和上面的黑雾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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