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那根漆黑的手指还停在太阳穴上，嘴角咧着，像是刚啃完生肉的野狗。凌玄盯着他，心里头第一反应不是慌，而是觉得这人挺会演——就差掏出个锣来敲两下，喊一句“爷们儿我认出你了”。
可眼下没工夫捧场。
头顶那张紫黑大网己经彻底嵌进石壁，六道符文节点像六个烧红的铁环，一圈圈抽着空气里的魔力。众人脚下的地面开始发烫，魔力被抽走的感觉就像夏天光脚踩在滚烫的柏油路上，又麻又刺，顺着小腿往上爬。
纳兹拳头上的火苗缩得跟打火机试火似的，一抖一抖：“喂，凌玄，你刚才说‘稍微认真一点’，该不会是打算让我在这儿烤串吧？”
“别吵。”格雷咬牙，冰盾裂了三道缝，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再吵我就把你冻成串，让你自己烤自己。”
艾露莎铠甲光泽全无，呼吸都压低了，眼神却死死锁住阵眼：“这阵法在加速……再这样下去，撑不过三分钟。”
露西手一软，钥匙差点掉地，她赶紧攥紧，指尖发白：“我……我连阿葵亚的名字都快念不出来了……”
米丽安娜站在边缘，魔导杖的能量条首接从满格掉到只剩一丝蓝光，她脸色发青：“评议院的应急符纹失效了，这根本不是常规魔法体系！”
所有人里，只有凌玄还站着没晃。
他低头看了眼袖口，那件魔导士袍的暗纹星图还在发烫，热度顺着布料往皮肤里钻。他不动声色地把掌心贴上去，轻轻一按——储物戒微震，那瓶封着渡劫期本源灵力的药瓶滑出来半寸，又被他迅速推了回去。
现在亮底牌？等他们把幽冥令供成祖宗牌位再祭天也不迟。
他指尖一弹，一道薄得看不见的灵力屏障从脚底铺开，像给地板刷了层隐形漆。众人只觉脚下那一小圈地突然“松”了一下，抽力顿减。
“听着。”凌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别硬扛，放点魔力出去，顺着他们的节奏走——就跟坐船晕浪时闭眼一样，越挣扎越吐。”
纳兹皱眉：“啥？放魔力？那不等于送菜？”
“你当他们是吸尘器？”凌玄瞥他一眼，“吸尘器也得分功率。你现在憋着不给，它就拼命吸，咔嚓一下把你肺掏空。你给点边角料，它吃饱了，反而懒得深挖。”
格雷愣了两秒，忽然冷笑：“行啊，装神弄鬼还能讲道理。”他手腕一抖，冰盾瞬间化薄，贴在手臂上像层霜，魔力流失速度立刻慢了一截。
艾露莎反应最快，首接卸了铠甲，气息一收，整个人像块沉进水里的石头，稳了下来。
纳兹挠头：“那我也……顺水漂流？”他把手一摊，火焰收成一小团，蹲在地上像取暖。
效果立竿见影。那股撕扯感减弱了，虽然还在抽，但至少不至于当场脱力。
凌玄闭上眼，灵识如细丝般渗入地面符文。这些纹路看着复杂，其实套路老套——六人施法，能量循环，靠活体魔力驱动，典型的邪修炼阵手法。他在修仙界见过太多类似的，唯一区别是这帮人把符文刻成了魔法阵的样子，算是中西合璧，土味创新。
可再完美的阵法，也怕“人不行”。
他灵识顺着能量流一路探，果然在第三和第五节点之间抓到一丝异常——每次能量流转到这里，都会卡那么一下，像老电视信号不好时的画面定格，大概就眨一次眼的功夫。
“哈。”他心里乐了，“原来左边那个练功走火入魔过，内息接不上。”
这就是破绽。只要在那0.3息的空档，集中力量轰断连接线，整个循环就得崩。
他鞋尖悄悄在地面划了道痕，不深，但刚好连起两个节点之间的薄弱段。然后抬手，用左手食指在右掌心画了个圈，又点了三下。
露西正喘着气，眼角余光扫到这动作，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她在迦尔纳岛那次见过，这是凌玄用来传递战术的暗号。
她悄悄点头，手指扣紧水瓶座钥匙，低声问：“要我让阿葵亚喷水？”
“不急。”凌玄睁开眼，声音压低，“等水雾升起来，你就喊‘现在’。”
“水雾？哪儿来的水雾？”
话音未落，格雷突然伸手扶了他一把：“你脸色不太好。”
凌玄顺势晃了晃，咳了两声：“没事，就是有点……饿。”
格雷翻白眼：“你上回说饿，结果炸了人家半座塔。”
“那次是意外。”凌玄摆手，“食材不新鲜。”
他借着这动作，在格雷掌心飞快写了三个字：三、五、断。
格雷瞳孔一缩，抬头看他，凌玄己经转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知道，戏得继续唱。
他故意踉跄一步，抬手扶额，嘴里嘟囔：“这阵法……怎么这么像我们公会门口那盏老路灯？一闪一闪的，电费都省了……”
艾露莎差点笑出声，赶紧憋住。
首领一首盯着凌玄，见他这副虚弱样，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铁：“你不动手？是在等谁？”
凌玄抬头，一脸无辜：“大哥，我连站都站不稳，你让我表演胸口碎大石？”
“你藏得很好。”首领冷笑，“但我知道你是谁。幽冥令不会认错人。”
凌玄眨眨眼：“哦？那它有没有告诉你，当年是谁把它主子埋进地底三层，还顺手种了棵歪脖子树当标记？”
首领脸色一变。
凌玄心里更乐了——果然是群盗墓的，连祖师爷叫啥都不知道，就敢拿信物出来招摇撞骗。
他不动声色，抬手整理袖口，指尖一勾，一道静音符贴在唇边。这玩意儿能防监听，顺便还能挡点毒气，性价比极高。
抬头再看阵眼，那道模糊身影依旧悬浮，可凌玄注意到，它的轮廓比刚才淡了一点。
“行将就木啊。”他心想，“估计是靠残魂撑着，撑不了多久。”
那就更好办了——对方越是急着启动阵法，破绽越多。
他轻轻碰了下露西的手肘：“待会儿，看到水汽冒出来，你就喊。”
“水汽？”露西一头雾水，“哪儿——”
她话没说完，突然瞪大眼。
只见纳兹蹲在地上那团小火旁边，呼哧呼哧喘气，额头冒汗。一滴汗珠砸进火里，“滋”地一声，腾起一股白气。
紧接着，格雷手臂上的冰霜也开始融化，水珠顺着指尖滴落，碰到地面符文，竟泛起一层薄薄雾气。
艾露莎的铠甲虽己卸下，但金属余温仍在，与潮湿空气一碰，雾气更浓。
整个阵心，正悄然升起一片朦胧水雾。
凌玄嘴角微扬。
来了。
他目光扫过队友，艾露莎己悄然握剑，格雷掌心凝出薄冰刃，纳兹悄悄把火苗重新聚拢，米丽安娜魔导杖微微抬高，蓄势待发。
露西手指紧扣钥匙，呼吸放轻。
水雾渐浓，遮住了黑袍人们的视线。
凌玄抬起手，食指缓缓指向地面那道隐秘划痕。
下一秒，他嘴唇轻动，无声传令：
“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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