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闻言，脚步倏然顿住。
她下意识抬起手，指尖轻轻触上脸颊，顿时传来一阵刺痛，让她不受控制地轻嘶了一声，眉头也随之微微蹙起。
然而她很快放下手，摇了摇头，语气刻意放缓道：“我不疼的，你先吃饭要紧，粥要凉了。”
她端着那碗粥走到床边，在床畔的矮凳上坐下。
碗是粗陶的，还带着些许温热。她垂下眼，小心地用勺子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这才递到时烬的唇边。
见他依旧和早晨一样，只是沉默地盯着那勺粥，看不清情绪。
青禾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她没有犹豫，自然而然地将那勺粥送入了自己口中，咽了下去，然后才迎上他的目光，轻声道：“你看，没事的。我说过了，我不会害你。”
“为什么？”
时烬的声音干涩沙哑，语气里带着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青禾再次愣住了。
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难道告诉他，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眼前的一切于她而言曾只是一个虚拟的游戏吗？
难道要告诉他，他这张脸，和她那个在另一个世界、为保护她而死去的时烬，几乎一模一样？
不，她不能，那样荒诞的真相，只会被他当作妖言惑众的疯话。
她的沉默在时烬眼中变成了另一种印证。
他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眼神愈发冰冷，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嘲讽：“我不管你背后的主子是谁，你们想做什么，我一清二楚。同样的坑，我不可能再栽第二次。回去转告你的主子，不必再费心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
青禾心头一紧。
他话里的“坑”是什么意思？
难道以前曾有人被派来接近他，然后背叛或伤害了他？
所以他才对所有人的善意都抱有如此深的敌意？
眼见时烬的脸色越来越沉，周身的气息也愈发寒冷，青禾急忙解释：“你误会了！真的没有什么背后之人，我不是任何人派来的！”
“哦？”
时烬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信任，“那你告诉我，若无人指使，你为何要接近我？又为何要假惺惺地护着我？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任人践踏的质子，你在我身上，能图谋什么？”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刀子，试图剖开她的所有的伪装。
青禾深吸一口气，知道若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永远无法打破这层信任的界限。
她迎着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不管你信不信，真的没有人指使我。我来这里，只是因为犯了错，被管事惩罚，才被派来伺候你。并非我处心积虑要接近你。”
“那你为何……”时烬的话未说完。
“你是想问我，为何会护着你，对吗？”
青禾打断他，她仔细想了想，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仿佛要通过他看到另一个灵魂，“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发现，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好朋友，长得非常像。”
“你的朋友？”时烬的眼神微微一动。
“嗯。”青禾用力点头，眼底泛起真心实意的怀念与哀伤，“他是我最好、最重要的朋友，是世界上最护着我的人。”
“那他……如今在何处？”
“他死了。”青禾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为了保护我，死在了我面前。”
时烬的瞳孔猛地一缩，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青禾的悲伤不像是在作伪，这让他对她的审视出现了一丝裂痕。
“那一次，我救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我怀里……”
青禾的声音哽咽，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所以，我没办法看着你同样在我面前死去。那种感觉……就像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死一次。”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我既然已经来了这里，既来之则安之，我走不了，也不想走，我想留在这里，我会陪着你，护着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她不确定时烬会不会认为她把他当成了某个人的替身。
虽然她确实如此。
良久后，见时烬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她才重新看向时烬，目光澄澈：“你可能还不认识我，我现在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青禾，是犯了错后被送来伺候公子你的宫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大概都要朝夕相处了。我发誓，我绝不会害你，我也希望……你能试着多信任我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然后，她低下头，再次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唇边：“现在，可以放心吃点东西了吗？你的身体…需要多吃些才有利于伤口恢复。”
时烬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那双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喉结微动。
片刻后，他终究是微微倾过身去，张口将那一勺温热的粥咽了下去。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低沉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谁？”青禾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说的那个朋友。”时烬解释道。
他也叫时烬。
青禾在心里无声地回答。
那个名字在她舌尖上滚了滚，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就连她自己一开始都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若被他知道，只怕会更加怀疑他这是她为了骗他而想出来的借口吧。
青禾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唇边凝着一抹极淡的微笑：“不重要了……都已经过去了。”
她又舀起一勺粥递过去。
时烬看着她，忽然伸出手，从她手中接过了碗和勺子。
“我自己来。”他低声道，声音依旧有些哑，却少了些防备和疏离。
青禾手中一空，心里却微微一动。
她下意识地看向时烬头顶那代表信任值的数字，不知在何时，悄然跳动了一下。
从2上涨到了3。
青禾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欣喜，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个点，但至少证明，她刚才鼓起勇气剖白的那番话，他真的听进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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