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黎辰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淬了寒的古井，牢牢锁在阶下的青禾身上。
青禾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将眼底的情绪藏得严严实实。
她双手交叠放在身侧，声音却依旧平稳得没有半分颤抖：“奴以前家中有长辈从事过风水堪舆，奴也曾在旁耳濡目染，学过一些皮毛。公子自从上次受伤命悬一线，命格便生了变数，如今这间院子的风水与公子命格恰好相生相克。”
“它既能像铜墙铁壁般护着公子安全无虞，却也像无形的枷锁，只能将公子困在此处，往后再难有半分建树。奴斗胆，请太子殿下为公子另换住处！”
话音落下的瞬间，黎辰气场顿时冷了下来。
“你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能替他洗清罪名，还想孤为他换住处？”
黎辰冷哼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孤看你这个小宫女，胆子倒是比天还大！你知不知道，在孤面前说谎，是什么下场？”
他盯着青禾，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开，看清楚这看似柔弱的皮囊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时烬身边人想出的拙劣把戏，想用虚无缥缈的风水之说，蒙混过关，甚至妄图改变时烬的处境，简直是异想天开。
可青禾没有半分慌乱，她缓缓屈膝，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砖上，发出的一声闷响。
她抬起头，原本温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语气掷地有声：“太子殿下，您若不信奴说的话，大可以找一位风水堪舆大师过来与奴对峙。奴若有半句虚言，任凭殿下处置，哪怕是碎尸万段，奴也绝无半句怨言！”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一旁面色苍白的时烬，又补充道：“虽说这院子能保公子性命无忧，可公子这一辈子都将困于此处，空有抱负却无法施展，只能做个碌碌无为之人。故，奴才斗胆请殿下为公子换一处居所，哪怕只是寻常院落，也好过这般守着安稳，却断了所有前路。”
黎辰闻言，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原本满是怒意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他固然不信青禾的话，可方才青禾那番话里的意思，不像是装出来的。
但这份凝重也只是转瞬即逝，他依旧对青禾的话存着十足的怀疑，转头对侍立在一旁的王寺人沉声道：“去，即刻将国师请来。让他亲自看看，这宫女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是！”王寺人不敢耽搁，连忙躬身领命，脚步匆匆地带着两个小太监往外走。
黎辰重新将目光落回青禾身上，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她，语气里的寒意更甚：“孤给你机会，倘若你说的话有半句作假，孤绝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任何与你相干之人！”
“奴明白。”
青禾微微垂首，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松的笑意，仿佛对接下来的对峙胸有成竹。
一旁的时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青禾单薄的背影，又看看黎辰阴沉的脸色，攥紧的指节泛白。
他想开口替青禾求情，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清楚黎辰的性子，此刻多说一句，只会让黎辰更反感，甚至连青禾都会受到牵连。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青禾说的都是真的，希望国师能还青禾一个公道。
就在这时，一旁的黎月不满道：“王兄，依我看别等什么国师了！直接把这贱婢拖出去处死，再打时烬二十大板，方才解王妹的心头之恨！”
她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意，一双杏眼死死盯着青禾，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上次时烬意外受伤，她本就疑心是时烬自导自演，如今这小宫女又跳出来说什么风水命格，在她看来，全都是时烬用来脱罪的借口。
“黎月！”黎辰沉下脸，语气里带着几分训斥，“暂且稍等片刻。若国师来后，证实这宫女在说谎，届时想怎么处置她，你说了算，就算你把她大卸八块，孤也不会阻拦！”
他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另有一番盘算。
他瞥了一眼时烬，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暂时来说，昭梧两国还没彻底撕破脸，能护着时烬的性命安全，也算是给梧国留了几分颜面，免得落人口实。
可若是青禾说的是真的，这院子真能让时烬一辈子一事无成，那他更不会为时烬换居所。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多一个有能力的对手，不是吗？
时间就在这紧张压抑的氛围中一分一秒过去。
青禾跪在地上，膝盖早已被冰冷坚硬的青砖硌得隐隐作痛，起初只是轻微的酸胀，后来便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疼得她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衣襟也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可她依旧挺直着脊背，只是偶尔会悄悄活动一下僵硬的脚踝，缓解那钻心的疼痛。
终于，殿门外传来了王寺人略显急促的声音：“殿下，国师已到！”
青禾猛地抬起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年过花甲的白胡子老人跟在王寺人身后走了进来。老人身穿一身老人身穿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袍子上绣着暗纹祥云，腰间系着一块成色极佳的羊脂玉牌。
他头发和胡须都已花白，手中握着一把拂尘。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虽已年迈，却依旧一片清明。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公主殿下。”
国师走到院中，微微躬身行礼，声音虽有些苍老，却中气十足。
黎辰朝他虚扶一把：“国师免礼。今日急着召你前来，是有一事想让你查验。”
国师闻言，直起身来，甩了甩手中的拂尘看向黎辰：“不知殿下让人召臣前来，所谓何事？”
黎辰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青禾，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此宫女信口开河，说时烬的命格自上次重伤濒死后便生了变数，如今这方院子的风水与他的命格相生相克，旁人再伤不得他分毫。劳烦国师仔细看看，此事是否当真！”
国师顺着黎辰手指的方向看去，当他瞧见地上的青禾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宫女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想也没想就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哪里能看得懂风水堪舆这些深奥的学问？依老臣看，定是她为了替时烬脱罪，胡乱编造的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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