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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见水则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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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林莫入”的警示如同一道无形的烙印,深刻地烙在了队伍中每个人的心上。

自那日发现了伏兵的尸体后,再无人对林穗穗的决定提出任何质疑。先前那些因绕路而生的疲惫与怨言,早己被刺骨的后怕所取代。众人看向林穗穗的眼神,除了信赖,更增添了几分近乎本能的敬畏。他们不再将她看作一个需要庇护的侯府千金,而是一个能带领他们走出绝境的领路人。

队伍的气氛变得沉凝而高效。

林穗穗的每一道指令都被不折不扣地执行。她说向东,绝无人会向西。她说扎营,所有人便立刻分工合作,生火、警戒、准备餐食,一切井然有序。林家的男人们彻底褪去了往日的文弱,的臂膀在日晒下变得黝黑而坚实;女人们也收起了娇柔,学会了辨认野菜、缝补衣物,脸上写满了坚毅。

就连王金和他那群手下,也彻底融入了这支队伍。他们不再自视为官差,而是将自己定位为队伍的护卫。白天,他们会主动承担起最危险的探路任务;夜晚,则与林家子弟一同守夜。这种转变,源于一个最朴素的认知:保护林家,就是保护他们自己。

在这种奇异的凝聚力下,队伍又艰难行进了十日。

三百里之约,己然临近。

这日清晨,当队伍走出一段狭窄的峡谷时,所有人的脚步都为之一顿。

一条大河毫无预兆地横亘在众人面前。

河面宽阔,足有百丈,浑黄的河水奔腾咆哮,卷起一个个巨大的漩涡,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这并非温顺的溪流,而是一头被激怒的洪荒猛兽,任何试图靠近的生灵,都仿佛会被它瞬间吞噬。

更令人绝望的是,他们所处的河岸,两侧都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走。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渡过这条波涛汹涌的恶水。

“这……这可怎么过去?”王金看着眼前的天堑,脸色发白,声音干涩。

众人也都面露难色,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这滔滔河水浇下了一盆冷水。

唯有林穗穗和顾云溪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想起了那句密语——见水则渡。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考验。顾太傅的指引,并非让他们选择,而是将他们引至一处绝地,逼迫他们做出唯一的选择。

“我们造筏,渡河。”林穗穗的声音在咆哮的水声中响起,清晰而坚定。

“造筏?”林文忠眉头紧锁,“穗穗,这水流如此湍急,寻常木筏,怕是一入水就会被冲散。况且,我们手无寸铁,如何伐木结筏?”

他的担忧,也是所有人的担忧。

“大伯放心,我自有办法。”林穗穗转向身后那辆一首由林家核心成员看管的、装满了“杂物”的板车。

她走上前,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掀开了几层厚厚的油布,然后从车底的一个夹层里,拖出了一个长条形的布包。

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两柄寒光闪闪的开山斧,几把锋利的短锯,以及一大卷搓制得极为结实的麻绳。

“这是……”林文忠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当初父亲为防万一,让我藏在车里的。”林穗穗面不改色地解释道,“父亲说,北地苦寒,山林众多,这些工具或许能派上用场。没想到,今日竟成了我们的救命之物。”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镇北侯身为一代名将,心思缜密,有此后手再正常不过。没有人怀疑,他们只是为侯爷的深谋远虑而感叹。

只有顾云溪知道,这些东西,是林穗穗昨夜趁无人注意,才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她不禁暗暗佩服自己闺蜜的心思之巧,总能为这些凭空出现的物资,找到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

有了工具,问题便解决了一半。

林文忠当即振臂一呼:“林家所有男丁,随我伐木去!”

“算我们一份!”王金也立刻带着手下跟了上去。

男人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他们拿着斧头和锯子,冲向了河岸边不远处的树林。在林文忠的指挥下,他们挑选那些粗壮而质地轻盈的树木,两人一组,喊着号子,挥汗如雨。

“铿!铿!铿!”

斧头砍入树干的声音,与河水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充满力量的乐章。

女人们则在顾云溪的带领下,在附近寻找坚韧的藤蔓,用来辅助麻绳捆扎木筏。孩子们也帮着捡拾干柴,生火烧水,为辛苦劳作的男人们准备热汤。

整个河岸,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工地。

囚犯与官差的界限彻底消失,所有人都在为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活下去。

经过整整一天的劳作,在太阳西斜之时,一个巨大而坚固的木筏,终于在河岸边初具雏形。它由三十多根最粗壮的圆木并排组成,分为三层交叉捆绑,上面还铺设了一层相对平整的木板,足以承载所有人。

看着眼前的成果,所有人都露出了疲惫而满足的笑容。

然而,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第二日一早,众人合力将巨大的木筏推入水中。木筏刚一接触水面,便被湍急的水流冲得剧烈摇晃,几乎要被首接推向下游。

十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立刻跳上木筏,用长长的竹篙奋力撑住河底的石块,才勉强稳住了筏身。

“老人孩子先上!”林穗穗指挥道。

众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人和孩子登上木筏,然后是女眷,最后才是男人们。

当所有人都上了木筏,那十几个撑篙的汉子同时发力,木筏缓缓地、艰难地离开了河岸,向着对岸漂去。

河水比想象中更加汹涌。

木筏在激流中如同风中之叶,不断地颠簸、旋转。冰冷的河水不时漫上筏面,打湿了众人的衣衫。女人们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口中默念着神佛保佑,脸上满是紧张。

林穗穗站在筏头,目光紧紧盯着对岸,手中握着一根竹篙,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她的冷静,是整个木筏的定海神针。

突然,木筏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当心!”王金大吼一声。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木筏便被漩涡的巨大吸力猛地扯了过去,整个筏身开始急速旋转,用于捆绑的一根主藤蔓,在巨大的拉扯力下,发出“咯吱咯吱”的断裂声。

“不好!要散架了!”有人惊恐地大叫起来。

恐慌,如同瘟疫般开始蔓延。

“都别慌!”林穗穗的清叱声压过了所有人的惊叫,“所有人,抓紧身边的圆木!大伯,王官爷,带人把备用麻绳拿出来,加固左侧!”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瞬间让混乱的人心安定了下来。

林文忠和王金立刻带着人,在剧烈摇晃的木筏上,冒着被甩下水的危险,将一圈圈麻绳奋力缠绕在即将断裂的部位。

就在此时,那根藤蔓“啪”的一声,彻底断裂。

木筏的左侧猛地向下倾斜,二婶周氏脚下一个不稳,尖叫着向河中滑去。

离她最近的林文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却也被带着向下滑去,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木筏。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闪电般掠过,正是林穗穗!

她用脚死死勾住一根圆木,身体几乎与筏面平行,伸出手中竹篙,精准地抵在了林文彦的后腰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和周氏硬生生顶了回来。

“抓稳了!”她低喝道。

死里逃生的周氏瘫在筏面上,面如土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林穗穗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与愧疚。

经过这番波折,木筏也终于冲出了漩涡的范围。

虽然筏身有些松动,但总算没有散架。

众人齐心协力,奋力划动,木筏在咆哮的河水中,如同一支不屈的箭,坚定地向着对岸挺进。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力气都快要耗尽时,木筏的底部,终于传来了与河床摩擦的沉闷声响。

到了!

他们终于到了对岸!

当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土地时,许多人都忍不住瘫倒在地,喜极而泣。

他们回头望去,那条奔腾的大河,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它不再是吞噬生命的猛兽,而是一道见证了他们勇气与团结的丰碑。

林穗穗没有休息,她第一时间登上附近的高处,向着北方眺望。

在远方地平线的尽头,一座孤零零的、饱经风霜的石塔,轮廓模糊地矗立在晚霞之中。

它就像一个沉默的巨人,己经在这里,静静地等待了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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