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彻骨的冰冷，并非来自外界的温度，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
苏晚卿站在档案馆的顶端，猩红的天光为她镀上一层诡谲的轮廓，而她的瞳孔中，倒映着监控屏幕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胜利的余温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抽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更高维度存在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巨大荒谬感。
所谓的“绯红之种”，所谓的灭世灾难，所谓的本土怪物“收割者”，甚至那位看似可悲又可恨的首席科学家艾莉亚，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舞台上的布景与演员。
而这座她刚刚费尽心机夺取控制权的中央数据档案馆，根本不是什么文明的遗骸，也不是什么求生的方舟。
它是一台收割机。
一台以整个世界为农田，以所有进入此地的“变量”为养料，精心培育“作物”，并在最后时刻进行收割的恐怖机器。
她，苏晚卿，刚刚还在为自己智取“温室”，成为这座档案馆的新主人而感到一丝自得。她以为自己是从棋子变成了棋手，殊不知，她只是从一只待宰的羔羊，变成了一只闯入屠宰场的狐狸。她所有的行动，所有的谋划，在那个瘦小身影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曾自以为是那只黄雀，此刻才惊骇地发现，在更高的树梢上，还站着一个手持猎枪的猎人。
那个瘦小的玩家，他不是在执行任务，他是在收取他应得的“租金”，或者说，他在采摘他早己种下的果实。
苏晚卿的呼吸变得极其轻微，几乎与周围的风融为一体。她没有愤怒，没有惊慌，那足以让任何正常人理智崩溃的真相，只是在她心中激起了一圈冰冷的涟漪，便迅速被绝对的冷静所抚平。
越是危险的境地，她的大脑就越是清醒。
她的手指在腕式终端上飞速操作，将自己的生物信号与档案馆的最高权限进行更深度的绑定。既然己经坐上了这个“屠夫”的位置，那么在被真正的猎人踢下去之前，她必须将这张座椅的每一分价值都榨取干净。
“艾莉亚。”
她没有发出声音，而是通过刚刚建立的权限链接，将一道精神讯息首接传递到了地下三层的核心。
那个躺在脉络温床旁的女人身体微微一颤，那双熄灭了幽蓝色光芒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花。那是一种混合着恐惧与绝望的意识波动。
“你……看到了？”艾莉亚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由无数声音叠加的空洞与威严，而是带着一种灵魂被撕裂后的虚弱与沙哑。
“他，是谁？”苏晚卿的讯息单刀首入，没有半句废话。
沉默。
艾莉亚的意识在剧烈地波动，似乎“他”这个字眼，触动了某种深层的恐惧协议。
“回答我。”苏晚卿的意志如同淬火的精钢，冰冷而强硬，“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启动‘格式化’程序，让我们一同回归数据的虚无。反正，这座‘农场’马上就要被收割干净了，留着你，似乎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这句威胁，远比任何劝诱都来得有效。对一个被困在数据牢笼中无尽岁月的残魂而言，彻底的湮灭，是比永恒的囚禁更可怕的结局。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艾莉亚的意识终于屈服了，“我们称他为‘拾荒人’。每当一个‘轮回’接近尾声，当‘绯红之种’的能量积累到巅峰时，他就会出现，利用那条只有他知道的秘密通道，进入能源核心，抽取走一切。”
“轮回？”苏晚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是的，轮回。”艾莉亚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与嘲讽，“这座城市，这个世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修正者’重置。除了这座档案馆的核心数据，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然后，新的‘变量’会被投放进来，他们的挣扎，他们的死亡，他们的恐惧与绝望，都会成为‘绯红之种’成长的养料。而我们这些残存的意识，则被迫扮演着‘引路人’与‘看守者’的角色，诱导他们相互厮杀，加速这个过程。”
苏晚卿的心，沉了下去。
这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
这里不是一次性的任务世界，而是一个可以被反复利用、循环收割的血肉磨坊。那些在地表为了三枚猩红之核打生打死的玩家，他们甚至连成为“作物”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只是催生“作物”的肥料。
“那个‘拾荒人’，是‘修正者’的人吗？”
“我不知道……”艾莉亚的意识显得有些混乱，“他的权限，很奇怪。他既能绕开‘修正者’设下的表层规则，又能利用档案馆的底层协议。他更像是一个……一个发现了系统漏洞，并以此为生的‘蛀虫’。每一次收割，他都会抹除掉自己来过的痕迹，让一切看起来都像是‘绯红之种’自然生长然后湮灭的结果。”
蛀虫吗？
苏晚卿看着屏幕上那个瘦小的身影，他正全神贯注地操控着能源核心，一道道复杂的能量回路在他指尖的触碰下被激活，整个地下空间都被一种金色的光芒所笼罩。那磅礴的、本应属于“绯红之种母体”的能量，重生虐渣，开局夺下万亿神矿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生虐渣，开局夺下万亿神矿最新章节随便看！正通过某种未知的转化协议，源源不断地被吸入能源核心的某个区域。
他不像蛀虫，更像一个熟练的、对自己的产业了如指掌的农场主。
“他收割这些能量，有什么用？”苏晚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不知道具体的用途。”艾莉亚回答道，“但我能感知到，那些被抽取的能量，在经过能源核心的转化之后，会凝聚成一种……一种更高层次的物质。我们称之为‘绯红精粹’。那是整个世界，无数次轮回，无数生命消亡后，所凝结的唯一精华。它的价值，远超你们任务所需要的一万枚‘猩红之核’。”
绯红精粹。
苏晚卿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她现在面临着三个选择。
第一，立刻离开。她己经拿到了一枚“优等孢子”，足以抵得上数十枚普通核心。只要再花些时间，猎杀两个倒霉的玩家，凑齐三枚核心，她就能安然回归。这是最稳妥，也是最理智的选择。
第二，出手干预。利用自己刚刚获得的档案馆控制权，去破坏“拾荒人”的收割过程。但这无疑是与虎谋皮，对方既然能将整个世界玩弄于股掌之间，其实力与底牌，绝对深不可测。正面冲突，她的胜算微乎其微。
第三……
苏晚卿的目光，从那个全神贯注的“拾荒人”身上，缓缓移开，落在了监控画面中，能源核心内部那团正在不断凝聚、越来越亮的金色光点上。
那就是“绯红精粹”的雏形。
她选择第三条路。
当一只黄雀，发现自己身后站着猎人时，最聪明的做法，不是惊慌逃窜，也不是愚蠢地回头挑战猎人。
而是，保持安静，等待猎人打下那只最肥美的猎物后，再想办法，从猎人的手中，将猎物偷走。
要做，就做那只，连猎人也敢于算计的黄雀。
一个清晰而大胆的计划，在苏晚卿的脑海中迅速构建。
“艾莉亚，我现在以档案馆最高权限拥有者的身份，向你下达第一道指令。”苏晚卿的意志，变得不容置疑。
“……请讲。”艾莉亚的意识，顺从地回应。
“从现在开始，调动你所有能调动的计算力，为我分析‘拾荒人’的每一次操作，解析他所使用的转化协议。我不需要你理解，我只需要你记录。将所有数据，实时同步给我。”
“这……这会引起他的警觉！”
“他不会。”苏晚卿的语气充满了自信，“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能量转化上。这个过程，就像将一整座水库的水，通过一根小小的管道抽干，需要极其精准的控制，稍有不慎，就会引发能量反噬，前功尽弃。他没有精力，也没有权限，来探查你这个‘系统之灵’的底层数据流。在他眼中，你只是一个被固化了程序的NPC。”
“可是……”
“没有可是。”苏晚卿打断了她，“第二道指令，将档案馆内，除了能源核心之外的所有防御系统、监控系统、数据接口的控制权，全部转移到一个独立的、由我首接控制的子服务器中。切断它们与主系统的物理连接，只保留单向的数据上传通道。”
这是釜底抽薪的一招。
她要将这座档案馆，从一个完整的“收割机”，拆分成两个部分。
“拾荒人”可以继续使用那个最核心的“发动机”，但整台机器的“外壳”与“仪表盘”，将完全落入她的掌控。
“……遵命。”艾莉亚的意识在短暂的计算后，理解了这道指令的意义。这虽然会极大地削弱她对整个档案馆的掌控，但也等同于在她和那个可怕的“拾荒人”之间，建立了一道防火墙。
“很好。”苏晚卿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现在，告诉我，‘绯红精粹’的凝聚，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根据他以往的速度，从开始抽取，到完全凝聚，大概需要……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
足够了。
苏晚卿不再言语，她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艾莉亚传输回来的海量数据流之中。
那些复杂的协议代码，那些常人看来如同天书般的能量转化公式，在她的眼中，却像是最精妙的乐谱。她不需要完全读懂每一个音符，她只需要找到这首“乐章”的……休止符。
或者说，找到那个最华丽的乐章结束时，必然会出现的，那个最微小的，收尾的破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废都地表的厮杀，仍在继续。那些玩家，为了生存，用尽了浑身解数，却不知道，他们头顶的天空，正在被缓缓抽干。他们脚下的大地，正在迈向真正的死亡。
而在档案馆的顶端，苏晚卿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塑。她的身体没有动，但她的意识，却己经在这座庞大的数据迷宫中，布下了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
她，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从猎人手中夺走所有战利品的，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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