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突兀地响起,如同一滴清冽的泉水,滴入了滚沸的油锅。
慵懒,悦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玩味,却清晰地穿透了血祭邪阵那足以隔绝神念的能量障壁,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赵金鼎脸上那癫狂扭曲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收缩成了针尖大小,猛地抬头,死死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三楼的环形走廊。
那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倚着一个女人。
她身穿一袭火红色的开衩旗袍,那红色鲜艳得如同燃烧的火焰,又像是凝固的鲜血,将她玲珑浮凸、妖娆到极致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段雪白修长的脖颈,肌肤在会所昏暗的光线下,莹润得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
她的美,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令人窒息的美。五官精致得不似凡人,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媚意天成,却又偏偏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淡漠。
此刻,她正斜斜地倚着那雕花栏杆,手中把玩着一根通体碧绿、温润通透的青玉烟杆。烟杆的顶端,一点猩红的火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她的姿态是如此的放松,仿佛脚下这片血肉消融、怨气冲天的人间炼狱,不过是一处风景别致的后花园。那双妩媚的凤眼,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下方的陈知安与赵金鼎,眼神里,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好奇,像是猫在看两只厮杀的老鼠。
怎么可能?!
赵金鼎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血祭邪阵,乃是“圣主”亲传的无上秘法,一旦发动,便自成一界,隔绝内外!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进来!这个女人……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而且看她的样子,竟似乎完全不受这邪阵中那足以污秽神魂的怨力影响!
陈知安同样抬起了头。
他的心中,警兆大生。
从这个红衣女人出现的瞬间,他那敏锐无比的灵觉,就疯狂地向他示警。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极度危险的信号,甚至比脚下这座全力运转的血祭邪阵,所带来的威胁感,还要强烈数倍!
但他更惊讶的是,他竟然完全看不透这个女人。
在他的灵觉感应中,这个女人就仿佛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她身上,没有赵金鼎那种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也没有正道玄门中人那种纯阳正气,更不是妖魔鬼怪的邪煞之气。
她的气息,古老、浩瀚,却又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混乱。仿佛……她不属于这方天地的任何一个阵营,她本身,就是一种规则。
“你……你是谁?!”赵金鼎色厉内荏地嘶吼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
红衣女子闻言,嫣然一笑。那一笑,百媚横生,仿佛让整个血色空间都为之明亮了一瞬。
“我?”她将那青玉烟杆凑到红唇边,轻轻吸了一口,复又缓缓吐出。那吐出的,并非普通的烟气,而是一缕带着淡淡檀香的、氤氲的青色烟霞。
“一个路过的看客罢了。”她的声音依旧慵懒,“看你们这儿挺热闹,又是血祭,又是请神的,就进来瞧瞧。怎么,赵老板,不欢迎?”
赵金鼎的心,又是一沉。
她不仅知道自己的姓氏,甚至连“请神”都知道!
这绝不是巧合!
“装神弄鬼!”赵金鼎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面目狰狞地咆哮道,“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今天闯进了圣主的祭坛,就休想活着离开!给我……一起炼化了!”
他双手猛地掐出一个诡异的法诀,胸口那颗漆黑的肉瘤,搏动得更加剧烈!
“轰——!”
整个血祭邪阵的力量,被他催动到了极致!
地板与墙壁上的血色符文,光芒大盛!无数由怨魂与血肉凝聚而成的、无形的触手,从西面八方,同时涌向了陈知安与三楼的红衣女子!
空气中,响起了万鬼齐哭般的凄厉嘶嚎,那股污秽、阴冷、足以将钢铁都腐蚀成渣的邪力,比刚才强大了数倍不止!
陈知安眼神一凝,周身三尺之内,一股无形的护体气劲瞬间张开,将那些侵袭而来的污秽之力,尽数挡在了外面,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他能感觉到,这阵法的压力,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递增,不断消耗着他的法力。
然而,三楼的那个红衣女子,面对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攻击,却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些狰狞恐怖的怨魂触手,向她席卷而去。
就在那些触手即将触碰到她旗袍衣角的刹那。
她吐出的那一口青色烟霞,动了。
那缕原本在她身前袅袅盘旋的青烟,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瞬间扩散开来,化作了一道薄如蝉翼、却又坚不可摧的青色屏障,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所有污秽的、狂暴的怨魂触手,在接触到那青色烟霞的瞬间,就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发出了凄厉的惨叫,无声无息地消融、净化,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轻描淡写,不费吹灰之力。
“圣主的祭坛?”红衣女子看着下方状若疯魔的赵金鼎,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就凭那截被斩断的、连本体意识都所剩无几的……烂手指,也配称‘圣主’?”
轰!
这句话,如同一记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赵金鼎和陈知安的心头!
赵金鼎脸上的疯狂,瞬间被无尽的骇然所取代!
断指!
她……她竟然知道圣主的……根源?!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组织内部最高等级的秘密!除了像他这样最核心的“神使”之外,根本无人知晓!
而陈知安的心中,同样掀起了波澜。
他也是在不久前,才从师父留下的记忆烙印中,得知那锁龙井下镇压的,是一截域外邪神的断指。而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竟然一口就道破了其本质!
她到底是谁?!
她和那域外邪神,又是什么关系?
“看来,你果然是那群‘守护者’请来的帮手!”赵金鼎死死地盯着红衣女子,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他显然是将女子当成了与陈知安一伙的敌人,“很好!非常好!今天,我就让你们这对狗男女,一起为圣主献祭!”
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张开嘴,从喉咙深处,吐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布满了诡异血丝的……黑色肉块!
那肉块一出现,一股比之前浓烈百倍的污秽气息,便轰然炸开!
这,赫然便是那“污秽之源”的一小块……本源碎片!
“以我神魂,饲我圣主!”
赵金鼎将那块本源碎片,狠狠地按回了自己胸口的肉瘤之上!
“啊——!”
他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他的身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瘪、萎缩!他全身的精气神,都在被那块本源碎片,疯狂地吞噬!
而作为代价,整个血祭邪阵的力量,再次暴涨!
空间,仿佛都被那恐怖的压力,挤压得开始扭曲!
陈知安闷哼一声,护体气劲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显然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蠢货。”
三楼之上,红衣女子看着赵金鼎那自杀式的行为,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双妩媚的凤眼中,终于,透出了一丝不耐烦。
她将那青玉烟杆,从唇边拿开。
而后,对着下方,轻轻地,一敲。
烟杆的尾部,磕在了她身前的栏杆之上。
“咚。”
一声轻响。
清脆,悦耳。
然而,就是这声轻响,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言出法随的无上伟力!
一股无形的、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恐怖波动,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嗡——!”
整个正在疯狂运转的血祭邪阵,在这股波动扫过的瞬间,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猛地一滞!
所有沸腾的血色符文,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所有咆哮的怨魂,都在这一刻,噤若寒蝉!
就连被赵金鼎引爆的、那股毁天灭地的污秽本源之力,也仿佛遇到了天敌,被硬生生地,压制了下去!
一敲之威,竟至于斯!
赵金鼎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一个……何等恐怖的存在!
而就在这阵法停滞的、千分之一刹那的瞬间。
一首静立不动的陈知安,动了。
机会!
他的眼中,精光爆射!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敌是友,也不关心她的目的。他只知道,这个女人为他创造了一个绝无仅有的、破局的……机会!
“敕!”
陈知安舌绽春雷,口吐真言!
他的身影,在原地拉出了一道黑色的残影,整个人,如同一道撕裂了黑暗的闪电,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就出现在了因为阵法被压制而心神大乱的赵金鼎面前!
没有丝毫犹豫,他并指如剑,指尖之上,一抹凝练到极致的、足以斩断因果的黑色毁灭法力,骤然亮起!
首刺赵金鼎胸前那颗,正在与本源碎片融合的……漆黑肉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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