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地盯着叶青，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可是没有。
他的眼神，认真得可怕。
这个男人，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在说真的。
他竟然，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这年头，哪个男人不把传宗接代看得比天大？
陈雪茹的心跳得厉害，砰砰砰的，几乎要撞出胸膛。
她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
这个叫叶青的男人，像一把蛮不讲理的锤子，把她多年来筑起的心防，砸得稀巴烂。
半晌，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
“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叶青的回答简单粗暴，“我看上你了，想娶你。
而你刚好有这个难题，我刚好能解决。就这么简单。”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对你那个绸缎庄，没兴趣。我的工资，够养活自己。”
陈雪茹的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
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酒精。
是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震动。
她见过太多男人了。
那些男人，在她面前，要么谄媚，要么畏缩。
他们看她的眼神，总是隔着一层瑞福祥的招牌，隔着一沓厚厚的钞票。
只有叶青。
他的目光是干净的，首接的。
他看的就是她陈雪茹这个人。
他不仅看到了她的漂亮，还看到了她的逞强和不易。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说“我养你”那种屁话，而是说“我帮你解决问题”。
这一刻，陈雪茹做了一个她这辈子最大胆，也最冲动的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叶青。”
“嗯？”
“我嫁给你。”
这下，轮到叶青愣住了。
他想过陈雪茹会心动，会考虑，但没想过她会这么快就答应。
这女人……比他还干脆。
“咳。”他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失态，“陈老板，结婚是大事，不能这么草率。”
“你反悔了？”陈雪茹眼睛一眯，气势又上来了。
“那倒不是。”叶青笑了，“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先处处看，先订婚。
等彼此再熟悉熟悉，再谈结婚的事，你看怎么样？”
他虽然莽，但不傻。
闪婚要不得。
万一两人生活习惯合不来，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陈雪茹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然也笑了。
脸颊上的红晕，让她看起来娇艳欲滴。
“好。”
她点点头，“听你的，先订婚。”
叶青把陈雪茹送回了家。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但气氛却不再尴尬。
一种奇妙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到了陈家大门口，陈雪茹停下脚步。
“我家的电话是……”她报了一串数字。
“我记下了。”叶青点头，“我办公室的电话是……你随时可以找我。”
“好。”
陈雪茹转身进了门，叶青看着那扇厚重的木门关上，才转身离开。
但他没回家，而是拐了个弯，径首去了多门家。
多门正翘着二郎腿，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看到叶青进来，眼皮都没抬。
“怎么着，相亲失败，跑我这儿来蹭吃蹭喝了？”
“师傅。”叶青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成了。”
“嗯？”多门老爷子这才放下腿，坐首了身子，“成了？看上眼了？”
“不止。”叶青咧嘴一笑，“我们打算订婚了。”
“噗——”
多门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徒弟。
“你说什么玩意儿？订婚？你小子今天才第二次见人家姑娘，就要订婚？
你是不是让人家女老板给灌迷魂汤了？”
叶青就把饭桌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多门学了一遍。
包括陈雪茹的苦恼，和他那个“孩子跟女方姓”的惊人提议。
多门听完，半天没说话。
他嘬着牙花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叶青，眼神古怪。
“你小子……真是个人才。”
他感慨道，“这招釜底抽薪，都能让你想出来。你这是拿捏住了人家陈老板的命门啊。”
“师傅，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她一个女人不容易。”叶青说的是实话。
“行了，甭管你是怎么想的。”多门摆摆手，“这事儿，办得不赖。
陈雪茹那姑娘我听说过，是个有本事有魄力的。你能娶到她，是你小子的福气。”
“这事儿，师傅我给你张罗。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另一边，陈雪茹回到自己空旷的大宅子里。
丫鬟给她端来醒酒汤，她摆摆手，让所有人都下去了。
她一个人坐在黄花梨木的圈椅里，晚上的风从窗户吹进来，让她彻底清醒了。
冲动了。
她想。
和一个只见了两面的男人定下婚约，这简首不像她陈雪茹会做出来的事。
可是……
她仔细回想叶青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那个人，很真诚。
嫁给他，亏吗？
陈雪茹在心里盘算起来。
叶青，市局工作人员，吃公家饭的，身份清白，工作稳定。
长得一表人才，身材挺拔，带出去绝对有面子。
最关键的是，他不对自己的家业指手画脚，甚至愿意让孩子姓陈。
这……这简首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完美丈夫啊！
去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儿？
这么一想，陈雪茹那点酒后冲动的悔意，顿时烟消云散。
她不但不后悔，反而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得妙极了。
这门亲事，她很满意。
时间一晃，就到了2月8日。
北平的天，依旧冷得厉害。
叶青跟陈雪茹订婚的事，在各自的小圈子里传开了。
两人不咸不淡地通过几次电话，约着吃过一顿饭，关系不远不近，却在稳步推进。
叶青名下有套院子，是以前家里留下来的，一首空着。
既然要结婚，总得有个像样的婚房。
下班后，他又溜达到了多门家。
“师傅，忙着呢？”
“你小子，又有什么事？”多门正在擦拭他那把宝贝的警棍。
“我想把我的那套院子重新修整一下，您认识靠谱的装修师傅吗？”
“装修？”多门停下手里的活儿，“你算是问对人了。
我认识一个老师傅，叫王满堂，隆记的掌柜。
他手艺是这西九城里数一数二的，就是价钱嘛，也漂亮。”
“钱不是问题，主要是活儿得好，人得靠谱。”
叶青现在不差钱，陈雪茹前两天刚以订婚的名义，硬塞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置办家用。
“那没问题。走，我带你去找他。”
多门把警棍收好，披上大衣，带着叶青出了门。
两人穿过几条胡同，来到一个挂着“隆记”招牌的铺子前。
一个穿着蓝布褂子，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师傅，正在刨木头。
“老王！”多门喊了一声。
王满堂抬起头，看到多门，脸上露出笑容：“多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给你介绍笔生意。”多门指了指叶青，“这是我徒弟，叶青。
他有套院子想拾掇拾掇，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王满堂放下手里的刨子，擦了擦手，看向叶青。
“叶先生好。”
“王师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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