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穴内光线晦暗，只有从缝隙透入的微光勾勒出彼此模糊的轮廓。薇薇依旧靠着石壁，闭目调息，额间魂力光尘的逸散速度似乎减缓了些许，但脸色依旧苍白得透明。
苏念安收回虚悬的手，默默坐在她身旁不远处。之前的无力感渐渐被一种想要分担些什么的冲动取代。他看着她疲惫脆弱的样子，想起她昨夜讲述过往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觉得自己或许也应该说些什么。
不是为了比较痛苦，而是……分享。就像她愿意分享那苦涩记忆里仅存的甜味一样。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寂静的洞穴里显得有些干涩突兀。
“那个……我好像……也记得一点点……以前家里的事……”他开口，语气带着不确定，努力从那些混乱模糊的记忆碎片中打捞，“不是很清楚……像蒙着一层雾……”
薇薇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没有睁开眼，但似乎是在倾听。
“我记得……我们家……好像有个很大的院子……”苏念安努力回忆着，眼神放空，“院子里……有棵很高的树……开一种淡黄色的小花……很香……风一吹，就像下雪一样落下来……”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我小时候……总喜欢在树下……扎马步……练功……我爹……他就在旁边看着……”
提到“爹”，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那部分的记忆似乎更加模糊，甚至带着一丝隐痛，但他很快略过，继续往下说：“练累了……我娘……就会端来……嗯……好像是冰镇的银耳羹？还是绿豆汤？记不清了……反正……很甜，很解渴……”
“她总是……用手帕……给我擦汗……说我不用那么辛苦……”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浓浓的怀念和失落，“她的手……很软……很暖和……”
洞穴里安静了片刻，只有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还有……我好像……有个姐姐……”他又尝试着捕捉另一个碎片，“记不清样子了……只记得……她老是偷偷塞糖给我吃……被娘发现了……我们就一起挨训……然后……对着挤眼睛……”
这些零星的、温暖的片段，与后来突如其来的灾难和漫长的逃亡形成了残酷的对比。他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迷茫和痛苦。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全都变了……”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掌，“好像一夜之间……很多人闯进来……到处都是喊杀声……火光……”
他的身体微微发抖，那些记忆的碎片变得尖锐而可怕：“有人拉着我跑……不停地跑……背后很烫……好像房子都烧着了……我回头想找爹娘和姐姐……但是……看不到……”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再后来……就是一首跑……一首躲……他们一首追……说我身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必须拿回去……或者……毁掉……”
他抬起头，看向依旧闭着眼的薇薇，眼中充满了和他年龄不符的疲惫和困惑：“薇薇……你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样……赶尽杀绝？值得……毁掉那么多人的家？”
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无数次，却没有答案。记忆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只剩下血腥和逃亡的恐惧。
一首沉默的薇薇，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少年痛苦而迷茫的脸。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也无法回答。
但她听懂了那份相似的失去，那份对“为何”的追问，那份从温暖坠入冰窟的巨大落差。
她看着他，许久，才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
“甜的……银耳羹……也好喝。”
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不再是之前那种空洞的疲惫，而是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共鸣的情绪。
她没有过多的安慰，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听到了，她记得他说的，关于“甜”的记忆。
苏念安愣了一下，随即一股酸涩的暖流冲散了胸口的憋闷。他用力点了点头：“嗯！很好喝。”
分享记忆，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相互依偎。
在这追兵暂退的间隙里，两个同样失去家园、背负着痛苦和谜团的灵魂，靠着冰冷的石壁，分享着那些支离破碎却无比珍贵的温暖回忆，试图从彼此的身上，汲取一点点前行的力量。
沉默再次降临，却不再那么冰冷和令人窒息。
(http://www.220book.com/book/W265/)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