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集团顶楼的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湛蓝的天空和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进来，将室内照得一片明亮，却驱不散苏晚心头的阴霾。
她坐在长桌旁，面前摊开着品牌部提交的厚厚一沓最终方案，指尖无意识地着纸张边缘，目光却有些飘忽。下午的最终评审会即将开始，各部门负责人陆续入场，低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项目临门一脚前的紧张感。
然而，苏晚的注意力却无法完全集中。早餐厅里陆沉舟那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目光，和他离开时那句简单的“我走了”，像默片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没有质问，没有提及昨晚，甚至连一丝情绪的波澜都看不到。
这比首接的愤怒或嘲讽更让她不安。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你不知道底下酝酿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苏顾问，关于第三部分的渠道策略，您还有什么补充意见吗？”旁边市场部总监的询问将苏晚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苏晚猛地回神，强迫自己聚焦到方案上，迅速浏览了一遍相关章节，给出了几条专业而精准的建议。她的表现无可挑剔，语气平稳，思路清晰，仿佛刚才的心不在焉只是旁人的错觉。
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地震。
会议准时开始。陆沉舟最后一个入场，依旧是众星捧月的焦点。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步履沉稳，面容冷峻，与往常并无二致。他在主位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在经过苏晚身上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她只是众多与会者中普通的一员。
“开始吧。”他言简意赅，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议室，带着惯有的权威。
项目负责人开始进行最终陈述。苏晚努力跟上节奏，不时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要点，偶尔也会提出一些问题。她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用专业的盔甲将自己武装起来。
但她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似有若无地，总是落在她身上。不是明目张胆的注视，而是一种……隐晦的、带着探究意味的扫视。当她抬起头去寻找时，那道目光又迅速移开，只留下陆沉舟专注聆听方案的侧影。
是错觉吗？还是他也在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会议进行到中途，讨论一个关于品牌代言人选择的争议点时，双方争执不下。一方坚持要请当下最具流量的年轻偶像，另一方则认为应该选择更有底蕴和国民度的资深演员。
“苏顾问，你的看法呢？”陆沉舟突然将问题抛给了一首沉默的苏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苏晚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她没有看陆沉舟，而是面向争论的双方，清晰地说道：“‘初心’品牌的核心理念是‘经典’与‘匠心’。流量偶像固然能带来短期关注，但可能与品牌想要传递的‘历久弥新’的价值感存在偏差。我个人倾向于选择后者，但需要找到一位既能体现底蕴，又能与新一代消费者产生共鸣的人选。”
她的观点明确，理由充分。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随即有人点头表示赞同。
陆沉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重新投回PPT，算是认可了这个方向。但苏晚敏锐地捕捉到，在他转开视线的那一瞬间，他嘴角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类似赞许的弧度？
那弧度消失得太快，快得让她怀疑又是自己的错觉。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苏晚收拾好东西，也准备起身。
“苏晚。”陆沉舟的声音从主位传来。
苏晚动作一顿，心脏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他终于要提昨晚的事了吗？
她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无波：“陆总，还有事？”
陆沉舟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条斯理地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然后才抬眼看向她。他的目光深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但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平淡：
“方案整体不错，细节上还需要打磨。尤其是你刚才提到的代言人契合度问题，品牌部需要再做一轮深入的市场调研。这部分，你跟进一下。”
“……”苏晚怔了一下。就这样？只是交代工作？
一股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点了点头：“好的，明白。”
陆沉舟“嗯”了一声，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似乎准备离开。但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像是随口问了一句：
“晚上想吃什么？让厨房准备。”
这个问题太过日常，太过……平淡，以至于苏晚再次愣住。这完全不像陆沉舟会关心的事情。在过去一个多月的“婚姻生活”里，他们的晚餐要么是各自解决，要么是应酬，从未有过这样的对话。
他这是在……试探？还是试图营造一种正常的、甚至是温和的相处氛围？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莫名的慌乱袭来。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这种突如其来的“靠近”，想要缩回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自我保护壳里。
“我……我晚上约了人，不在家吃。”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编了一个拙劣的借口。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借口太假，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陆沉舟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下。他没有回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淡淡地回了两个字：“随你。”
说完，他拉开门，大步离开了会议室，没有一丝留恋。
苏晚独自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也空了一块。她明明害怕他提及昨晚，害怕面对那份过于沉重的情感，可当他真的绝口不提，甚至试图用这种平淡的方式靠近时，她又像只受惊的兔子，仓皇地选择了逃避和回缩。
她伤害了他吗？用这种明显的谎言？
苏晚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们之间那层刚刚被暴雨冲刷出裂痕的冰面，似乎因为她的这一次退缩，又悄然冻结了一层薄霜。
裂痕仍在，但通往彼此的路，似乎变得更加迷雾重重，步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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