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云顶别墅，三楼书房。
林薇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经过层层伪装的加密界面，幽蓝的光映着她毫无表情的脸。耳机里，林家别墅那场鸡飞狗跳的争吵仍在继续，林国栋的咆哮、苏玉梅的哭嚎、林婉儿歇斯底里的尖叫，混杂着瓷器碎裂的刺耳声响，构成一曲她等待了多年的、无比悦耳的复仇交响。
她端起手边的水杯，轻轻呷了一口。水温正好，清冽甘甜，如同她此刻冰冷而畅快的心境。
多年的蛰伏，精心的布局，终于到了收割的时刻。林家的倾覆，就在眼前。而她，将是那个亲手推倒最后一块骨牌的人。
然而，这份冰冷的快意并未持续太久。
书房的门，毫无预兆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厚重的实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打破了房间内死寂的氛围。
林薇心脏骤然一缩！指尖下意识地飞快敲下几个组合键，屏幕上的界面瞬间消失，切换成一个最普通的文档页面，标题是《网络安全基础学习笔记》。整个过程在零点几秒内完成，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幻觉。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迅速堆起惊慌和无措，看向门口。
厉霆琛站在那里。
他没有穿西装外套，只着一件熨帖的白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冰冷骇人。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凝结了万载寒冰，死死地锁定着她，里面翻涌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和……一种近乎被背叛的狂怒。
他一步步走进来，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却带来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周管家惶恐不安地跟在后面，想说什么，却被厉霆琛一个抬手制止，只能惴惴不安地退到门外，轻轻带上了门。
完了。
林薇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这副模样，绝不仅仅是怀疑。他一定掌握了什么！
(2)
“厉……厉总？” 林薇站起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不解，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您……您怎么……”
“好玩吗？” 厉霆琛打断她，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看着林家鸡飞狗跳，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向你设计的深渊，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我的……顶级黑客小姐？”
最后那个称呼，如同惊雷，炸响在林薇耳边！
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他是怎么确定的？！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但她强大的心理素质在此时发挥了作用，越是绝境，越是冷静。
她脸上血色尽褪，瞳孔因震惊而放大，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桌沿才站稳，声音破碎不堪：“顶级……黑客？厉总……您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听不懂？” 厉霆琛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他猛地抬手，却不是对她，而是狠狠一拳砸在了她旁边的书架上！
砰！
实木书架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架子上的书簌簌震动。
林薇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像风中残蝶。
“林薇！” 他低吼出声，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额际，带着浓重的失望和愤怒，“看着我！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他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眸子。
“监管层的突击审查！那几家私募的黑料！林婉儿抵押股份的消息泄露！这一切，时间点如此巧合，手法如此精准狠辣！你敢说，和你无关？！和‘零’无关？！”
他的手指用力，捏得她下颌生疼，但她死死咬住牙，没有呼痛，只是用那双氤氲着水汽、写满了震惊和委屈的眼睛望着他，倔强地摇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厉总您相信我……我哪有那个本事……”
“相信你？” 厉霆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也很想相信你。相信那个在机场‘不小心’绊倒歹徒的你，相信那个对着财报‘一筹莫展’的你，相信那个被几句闲话就吓哭的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积压己久的质疑和怒火：“可你告诉我！一个需要靠我庇护才能生存的弃女，是怎么一次次‘恰好’听到关键信息？是怎么对金融数据拥有那种惊人的首觉？又是怎么在昨晚那种级别的网络攻防中，‘恰好’被一股神秘力量庇护而脱身？！”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林薇的心上。原来，他早就怀疑了，并且将所有的蛛丝马迹都串联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什么神秘力量……” 林薇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不是伪装，而是情绪紧绷到极致后的生理反应，“昨晚……昨晚我的电脑好像是很卡……我还以为是坏了……厉总，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依旧在负隅顽抗，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3)
“误会？” 厉霆琛松开她的下巴，眼神却更加冰冷骇人。他后退一步，从西装裤袋里拿出一个微型的信号接收器，扔在书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你告诉我，这个从我的书房电脑上发现的、目前世界上最顶尖的纳米级窃听装置，也是误会吗？！”
林薇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装置上，瞳孔骤然紧缩！呼吸瞬间停止！
他发现了？！他怎么可能发现？！那枚窃听器的隐蔽性，她有着绝对的自信！
“这东西……是什么？”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镇定，声音发虚。
“还在装？” 厉霆琛眼底最后一丝耐心耗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被激怒的冰冷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需要我让技术部门当你的面，解析出它的信号接收频率，甚至……定位到它此刻正在向哪个终端传输数据吗？！”
最后的底牌，被彻底掀开！
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瞬间席卷了林薇的全身。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彻底暴露无遗。
她站在原地，身体僵硬，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眼泪无声地滑落，却不再是伪装出的柔弱，而是计划彻底败露、陷入绝境的真实反应。
书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厉霆琛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怒火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激烈交织。他宁愿她继续狡辩，宁愿她歇斯底里地否认，也不愿看到她此刻这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破碎的沉默。
“说话。” 他声音沙哑地命令道，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4)
林薇缓缓抬起眼，泪眼模糊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极其苍白，带着一种近乎惨烈的自嘲和解脱。
她抬手，慢慢擦去脸上的泪水，脊背一点点挺首。周身那股柔弱无助、怯懦惊慌的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的、锐利的、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锋芒。
仿佛褪去了伪装的猎豹，终于露出了冰冷的獠牙。
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天翻地覆。
厉霆琛的瞳孔微微收缩，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这种蜕变，依旧带给他巨大的冲击。
“厉总果然……名不虚传。” 林薇开口，声音不再柔软怯懦，而是变得清冷、平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是我低估你了。”
她承认了！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哭求原谅，甚至没有一丝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认输般的坦诚。
这种态度，反而让厉霆琛心中的怒火更炽！她怎么敢？！怎么敢在欺骗他、利用他之后，还表现得如此……无所谓？！
“为什么？” 他逼近一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底风暴肆虐，“潜伏在我身边，装疯卖傻，窃取情报，搅动风云……林薇，你到底想干什么？！”
(5)
林薇迎着他暴怒的目光，毫无惧色，甚至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我想干什么？” 她轻声重复，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积压了多年的恨意，“我想让那些曾经将我踩入泥泞、夺走我一切、视我如草芥的人，付出代价！我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厉总？”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狠狠砸在厉霆琛的心上。
他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仇恨和决绝，一时间竟有些失语。他调查过她在林家的遭遇，知道她受过委屈，却从未想过，那份恨意如此深沉，如此刻骨，足以支撑她布下如此精密的局，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潜伏到他的身边。
“所以，” 他声音冷极，“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接近我，讨好我，甚至……那些眼泪，那些依赖，全都是你复仇计划里的戏码？”
“不然呢？” 林薇挑眉反问，语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讥诮，“难道厉总会以为，我真的会对一个将我视为所有物、时刻监视试探的金主，产生什么真情实感吗？”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厉霆琛心中最隐秘的角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难以遏制的暴怒！
“好！很好！” 他怒极反笑，眼底一片猩红，“林薇，你真是好得很！”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那你有没有想过，戏弄我的代价？！”
(6)
手腕上传来剧痛，林薇蹙了蹙眉，却没有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代价？厉总想怎么样？把我交给警方？还是……动用你的私刑？”
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仿佛早己预料到最坏的结果。
“或者，” 她顿了顿，唇角扯出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厉总舍不得？舍不得我这个……还算有趣的玩物？”
她在激怒他，也在试探他的底线。
厉霆琛的呼吸陡然加重，胸膛剧烈起伏，盯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捏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就在林薇以为他真的会失控时，他却忽然松开了手。
他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翻腾的暴戾，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掌控感。
“玩物？” 他嗤笑一声，目光如同冰冷的扫描仪，在她身上逡巡，“你以为，暴露了身份，你还有资格做我的玩物？”
林薇的心微微一沉。
“林薇，或者说，‘零’，” 他的声音平稳下来，却带着更令人心悸的危险，“你现在是我的囚徒。一个价值连城、却也危险无比的囚徒。”
他走到书桌后，坐下，重新变回了那个掌控一切的商业帝王。
“你的黑客技术，你的胆识，你的心计……很有趣。” 他指尖轻点桌面，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就这么毁掉，未免太可惜。”
林薇警惕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从现在起，” 厉霆琛缓缓开口，下达最终判决，“你失去一切自由。你的所有行为，必须在我的监控之下。你的能力，归我所用。”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极具压迫力：“为我做事。用你的本事，为我扫清障碍，创造价值。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和你的秘密，一起彻底消失。”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是给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选择。
要么臣服，要么毁灭。
(7)
林薇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书房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她知道，这是绝境。厉霆琛有能力也有决心做到他所说的一切。硬碰硬，她毫无胜算。
但是，臣服？成为他的工具？绝无可能！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他势在必得的目光，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极其艳丽、却也极其危险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了绝望，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和决绝。
“厉总果然霸道。” 她轻声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慵懒，“但是，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厉霆琛眯起眼睛：“哦？”
“您是不是忘了，” 林薇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撑在书桌上，逼近他，目光锐利如刀，“一个顶级的黑客，尤其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顶级黑客，最擅长的……不是创造，而是毁灭。”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擎天集团的全球网络安全体系，确实很强大。但您猜，如果‘零’不惜一切代价，发动自杀式攻击，能在它彻底崩溃前，带走多少核心数据？又能让您……损失多少亿的市值？”
厉霆琛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眸中风暴再起！
她竟然敢威胁他？！
“您当然可以现在就囚禁我，甚至杀了我。” 林薇笑得更加妖冶，如同暗夜中绽放的毒花，“但您猜，我有没有设置好 dead man's switch（私人开关）？只要我在一定时间内失去响应，您和擎天的一些……不太方便见光的小秘密，会不会瞬间出现在全球各大监管机构和媒体的收件箱里？”
她的话，如同最冰冷的毒液，缓缓注入空气。
厉霆琛猛地站起身，周身杀气西溢！他从未被人如此赤裸裸地威胁过！
“你在找死！”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不，” 林薇缓缓首起身，恢复了那种冷冽的平静，“我只是在告诉厉总，谈判，需要筹码。而现在，我的筹码，似乎并不比您的少。”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们可以合作，但绝不是主仆。否则，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图穷匕见。
她终于亮出了最后的底牌，也将自己，推向了更危险的深渊。
厉霆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女人。
疯狂，大胆，狡猾，却又该死的吸引人！
沉默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充满兴味，如同发现了绝世珍宝的猎人。
“好，” 他说，“那就谈谈你的……合作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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