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海滨小城的生活,缓慢而宁静,与苏婉曾经熟悉的都市节奏截然不同。她租住在一个离海边不远的老旧小区里,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被她用沿途购买的廉价布艺和从市场捡来的树枝、贝壳简单装饰后,倒也显得温馨整洁。
她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过去,用了化名,对外只说自己是个来此养胎的单身母亲,丈夫意外去世。邻里多是淳朴的老人,见她一个年轻女子怀着孕独自生活,虽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同情和偶尔的关照,送些自家种的蔬菜或是炖的汤水。
孕期进入后期,身体越发沉重,各种不适也接踵而来。浮肿的双脚,频繁的起夜,以及偶尔袭来的、对未来的茫然和恐惧,都在深夜里啃噬着她的坚强。她几乎断绝了与过去所有人的联系,只有腹中日益活跃的胎动,是她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和慰藉。
为了维持生计,她利用自己花艺的手艺,接一些零散的手工活。帮附近的小花店处理花材,或者制作一些简单的干花、押花书签和小装饰品,通过网络卖给一些喜欢手工的顾客。收入微薄且不稳定,但她别无选择,只能精打细算地过着每一天。
这天下午,她像往常一样,提着刚从市场买回的、为了省钱而挑选的特价水果和蔬菜,缓慢地走回租住的小区。阳光有些刺眼,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扶着路边斑驳的墙壁稍作休息,下意识地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她缓过气,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个熟悉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小婉?!”
苏婉浑身一僵,这个称呼,以及这个声音……她猛地回头,只见魏晨站在几步开外,风尘仆仆,脸上写满了震惊、心痛,以及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他看起来瘦了些,眼底带着奔波留下的疲惫,但看向她的目光却灼热得让她心慌。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苏婉的第一反应是转身想逃,但笨重的身体和刚刚的眩晕让她脚步踉跄。
“小心!”魏晨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触手之处,是她瘦削得令他心惊的臂膀。他的目光落在她明显大了不少的肚子上,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声音更加沙哑,“你……你竟然……一个人在这里?”
苏婉挣脱开他的搀扶,下意识地用购物袋挡在身前,像是在构筑一道脆弱的防线。她垂下眼睫,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魏晨……你怎么会来?”
“我一首在找你!”魏晨的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后怕,“自从听说你离开了,我就动用了一切关系在找!东方夜那个混蛋!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他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色,简单甚至称得上朴素的衣着,以及这明显条件不佳的居住环境,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他想象过她离开后的种种可能,却没想到她会怀着身孕,独自一人沦落到如此境地。
苏婉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听到东方夜的名字,心口依旧会传来熟悉的闷痛,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疲惫。“都过去了……和他没关系了。” 她轻声说,带着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魏晨看着她这副模样,所有质问和愤怒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心的怜惜和心疼。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小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告诉我,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苏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指了不远处那栋老旧的居民楼。
魏晨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艰难地、一步一步地上楼,他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他注意到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墙壁上剥落的墙皮,每多看一眼,他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走进那间虽然整洁但显然十分简陋的小屋,魏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无法想象,他放在心尖上珍视了这么多年的女孩,东方夜曾经那样捧在手心里的女人,竟然会在这种地方,独自承受着怀孕的辛苦。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和一丝怒气,“你知不知道你怀着孕,一个人有多危险?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苏婉背对着他,将买来的东西轻轻放在桌上,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没有回答。她所有的坚强,在熟人突然出现的这一刻,仿佛有了裂痕。
魏晨走到她面前,看着她低垂的头,语气放缓,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温柔:“小婉,看着我。”
苏婉缓缓抬起头,对上他坚定而深邃的目光。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和过去有关的人。”魏晨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但我既然找到了你,就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坚定:“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不管你和东方夜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你只是苏婉,是我一首想要保护的苏婉。”
“让我照顾你,好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恳求,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决定,也不会过问你不想说的事。我只想确保你和孩子的安全,让你能平安地把他生下来。至少……让我为你提供一个安全、舒适一点的环境,别拒绝我,小婉。”
他的承诺没有花哨的言语,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在这个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在身心俱疲、前途未卜的时刻,魏晨的出现,像一块浮木,出现在了即将溺毙的苏婉面前。
她一首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着她终于松口,魏晨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同时又涌起更深的酸楚和责任感。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易碎珍宝般,轻轻将哭泣的她拥入怀中。
“别怕,有我在。”他在她耳边低声承诺,目光却越过她瘦弱的肩头,望向窗外陌生的街景,眼神深邃。
他终于找到了她,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也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即使她心里或许还装着别人,他也愿意用时间和守护,来等待一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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