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屏幕的光还在闪。
【取件码：714】
【订单状态：己送达】
【收货人：未知】
陈十七的手指还搭在那行字上，指尖沾着血，把“7”蹭得模糊。他没动，不是不能动，而是身体里的东西正在重新排列。骨头缝里有火在烧，不是痛，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在往血脉里钻。
天道权柄躺在掌心，温热，像一块活肉。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实验室的墙开始塌，金属骨架扭曲成麻花，天花板砸下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开。江风灌进来，带着水腥和铁锈味。地面裂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首通江底，漩涡在下面转，吞着碎石和残渣。
他站起身，外套早就烧没了，反光条只剩几缕挂在腰间。后背的朱雀纹身发烫，赵铁柱刻下的灵纹像电路一样亮起，一闪一灭，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低头看了眼左手。
命劫印记在跳，节奏和心跳不一样，更慢，更沉，像在数时间。
他迈步，踩过炸裂的地板，一步跨进裂缝。
下坠时，风割脸，但他没闭眼。命劫回响自动触发，视野倒退三秒——他看见自己还没跳，站在边缘，身后是崩塌的B3层，前方是黑水漩涡。再往前一秒，他看见周癫的投影站在江心桥上，貂皮大衣被风吹鼓，手里举着一块玉牌，上面写着“天门启”。
画面消失。
他睁开眼，正撞进漩涡中心。
水压瞬间碾碎耳膜，可他没死。逆命骨在体内撑开一道屏障，脊椎发热，地煞移星步第三重“踏虚无”自行运转，他在水中横移七尺，撞破一层结界，落进一个巨大空洞。
眼前是一片青铜巨阵。
十二根锁链从穹顶垂下，缠绕着中央一人。苏清秋穿着警服，双手被钉在空中，眉心裂开一道金线，连着阵眼核心。她没睁眼，但胸口有起伏，很轻，像风里的一根线。
陈十七落地，单膝跪地，左手触到地面。
印记一震。
记忆碎片冲进来。
她站在雪地里，穿红嫁衣，脚踝拴着铁链；她坐在王座上，手握权杖，眼神空洞；她被吊在钟楼，嘴里塞着符纸，指甲抠进木板……每一世，她都在等一个人回来。
不是救她。
是让她能安心死去。
可这一世，她选择了留下，把自己焊进天门，当封印的锚点。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阵边。
锁链嗡鸣，排斥靠近。他没硬闯，而是将天道权柄插进阵纹缝隙。金光炸开，整座天门抖了一下。
脑海里响起声音：“归位者，可承神格。”
他冷笑：“我不归位。”
话音落，天空裂开。
一张请柬飘下来，血红色，边角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它悬在半空，缓缓展开，字迹浮出——三百七十二个名字，一个个亮起，像在点名。
第一个名字闪过时，远处城市某处传来爆炸声。
第二个名字亮起，医院监护仪集体报警。
第三个名字浮现，地下黑市一名命途者突然七窍流血，倒地抽搐。
名单继续滚动。
每念一个，就有人死。
这是祭品名单，也是新神登基的台阶。
他盯着请柬，忽然抬手，一把抓住它。
纸刃割掌，血涌出来，顺着指缝滴在名字上。血碰到字的瞬间，字符扭曲，崩解，化成灰。
请柬挣扎，想飞走。
他抓得更紧，另一只手抽出天道权柄，划开左掌，让血流得更快。
“你要选神？”他声音不大，却盖过阵法轰鸣，“我偏要选人。”
血浸透请柬，整张纸由红转金，字迹重组——
**“命劫非罚，乃馈赠；轮回非缚，乃选择。自此，凡触命劫者，皆可自择归途。”**
声音从天而降，不是他说的，也不是任何人说的，像是规则本身在改写。
江面震动，城市各处，所有戴着翡翠吊坠的人同时感到颈后一热。吊坠裂开，碎片落地，有人跪下，有人哭出声，有人仰头大笑。
苏清秋睫毛颤了颤。
她睁眼，看见陈十七站在阵外，浑身是血，右手握权柄，左手举着染血的神诏。
两人对视。
她没说话，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像在说：你来了。
他点头。
然后转身，面向整个天门。
“我不是神。”他举起权柄，“我是那个不肯死的人。”
话音未落，背后锁链齐断。
苏清秋从空中坠下。
他没接，而是将权柄狠狠砸进阵心。
轰——
青铜巨阵炸裂，碎片飞溅，又被一股力量定在半空。金光从地底涌出，顺着他的脚爬上来，缠住西肢，往心脏钻。
他没躲。
他知道这是蜕变，不是毁灭。
身体开始透明，能看到血管里流动的不再是血，而是金红交织的光。骨骼发出脆响，逆命阵图在体内完成最后一环，与权柄共鸣。
头顶的空间裂开了。
不是黑洞，不是风暴，是一扇门的轮廓。
天门坐标显现，由无数命途者的死亡时间组成，像一张巨大的表盘。
他抬头看。
耳边响起一声低语。
周癫的声音，很远，像是从某个断掉的信号里传来的：“断根不断情，你比我强。”
他没回头。
只是抬起右手，将染血的神诏抛向空中。
它飞到最高点，停住，展开，覆盖整个天幕。
下方城市，所有人抬头。
他们看不懂那些字，但心里清楚了一件事——
以后的命，自己说了算。
江风卷起他的衣角。
他站在天门正上方，身体一半实体，一半光流，像一座桥，连着两界。
苏清秋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五步，没再往前。
他知道她在等。
等他做最后的选择。
他低头，看向掌心。
命劫印记还在，但颜色变了，由暗红转为深金，像一枚盖章。
他握紧拳，抬脚，踏上虚空。
一步，踩在天门坐标中央。
光从他脚下蔓延，整座阵法开始重组，不再是封印结构，而是一座通道的基座。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次，”他说，“我不送外卖了。”
她没笑，也没动，只是把手伸进警服口袋，摸出一枚旧电池，放在地上。
那是他上次留下的，贴着“714”标签。
他转回去，面对天门。
深吸一口气。
然后，将天道权柄高高举起，对准坐标核心，用力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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