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屋檐上，像鞭子抽肉
陈十七睁开眼，嘴里全是铁锈味。他躺在私塾堂屋的角落，身下是湿透的草席，血水混着雨水从地板缝里渗进来。五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着，有个同窗喉咙被割开，血泡在雨水里一咕一嘟地冒。
他记得自己原本在睡觉，梦见了水泥地、路灯、一辆失控的货车。再睁眼，就成了这具十六岁的身子，瘦得能数出肋骨，左脸一道烧伤从耳根划到下巴，火辣辣地疼。
堂前站着个穿青城派蓝袍的剑客，剑尖还在滴血。他正低头看手里的《论语》，翻了两页，随手一甩，书落进水洼，墨字化开。
陈十七动不了。这具身体太弱，旧伤压着肺，呼吸像刀割。可脑子里的东西却在翻腾——三十八年练出来的反应，格斗馆里一拳一脚打出的本能，全回来了。
剑客抬头，目光扫过角落。
雷响了。
陈十七猛地翻身，肘撞开身旁的尸体，溅起一片血水。他蹬地前扑，右手抓向炉边的火钳。距离两步，滑了一下，左肩蹭过剑风，火辣变成剧痛。
他没停，火钳横架。
“当！”
火星炸开，震得虎口发麻。青城剑斜劈而下，被他横钳挡住。对方手腕一抖，剑锋滑出半寸，刺穿他左肩。
陈十七闷哼一声，没松手。
就在剑尖入肉的刹那，他脑子里多了一本书。
不是真有，是意识深处突然浮现的虚影。黑底金字，封皮上刻着“武经残卷”西个字，残破得只剩半角。书页自动翻开，一页上写着“破招篇”，下面浮出三颗星点，标在某个剑招图解的关节处。
“青城·云断峰。”
“破绽一：肩轴发力过早，劲力未聚。”
“破绽二：剑脊倾斜七度，易偏。”
“破绽三：肘关节迟滞，变招需零点三息。”
字迹一闪即灭，只留下灼热感，像烙铁印在脑仁里。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须亲历其力，方得破招之理。”
陈十七没时间想这是哪来的。剑客手腕一转，剑刃在肩肉里拧了一下，抽出去。血喷出来，顺着胳膊往下淌。
他咬牙，火钳拄地，撑住身子。
剑客冷笑，剑尖垂下，一滴血落在陈十七嘴唇上，咸腥。
“一个私塾学生，能接我一剑？”
“倒是有点意思。”
他抬起左脚，踩在火钳上，用力一碾。
“咔。”
铁钳断成两截。
陈十七右手一空，残段落进血水里。他盯着对方发间——三支哭丧棒插在发髻上，随着动作轻轻晃。中间那根，靠近根部刻了个极小的字：岳。
他记住了。
左肩的血越流越多，视野开始发黑。他咬破舌尖，疼得眼前一亮。瞳孔缩成针尖，死死盯着剑客持剑的手。
那手抬了起来，剑锋指向他心口。
陈十七脑子里又闪过那本书。刚才那招“云断峰”，第三破绽在肘关节，发力迟滞零点三息。现在对方举剑再刺，起手式一样，肘部肌肉绷紧，但转动时确实慢了一瞬。
他能躲。
可他动不了。腿软，血快流干，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剑客抽出第二柄短剑，三寸长，寒光泛紫，显然是淬过毒的。
“剜心取胆，祭我青城清规。”
“你们私藏禁书，死有余辜。”
他俯身，短剑递出。
陈十七猛地抬头，视线扫过尸体堆。小满躺在最边上，手还攥着半块染血的《论语》，纸页上“君子不器”西个字被血糊住。
书生？
君子？
道义？
他忽然笑了，嘴角扯出血沫。
剑尖离胸口只剩半尺。
他右耳抽动了一下。
脑子里那本书又闪了一瞬。残卷边缘，浮出半枚篆印，模糊不清，只看得出是个“周”字。奇怪的是，这纹路他见过——私塾墙上那幅武帝画像，腰间玉佩的花纹，一模一样。
念头刚起，剑客的脚就踹在他胸口。
陈十七整个人撞上墙，背脊砸断一根朽木柱，瓦片哗啦砸下来。他咳出一口血，火钳断头从怀里滑出，掉在血水里。
剑客蹲下，凡人哥老范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短剑抵住他心口。
“最后一个，有什么遗言？”
陈十七没说话。他盯着那三支哭丧棒，盯着“岳”字，盯着剑锋上自己的倒影。
他想起前世最后的画面——雨夜，路边一块古玉，青铜质地，纹路和这残卷一模一样。他伸手去捡，车灯亮了。
然后就是痛。
现在又痛了。
但他没闭眼。
残卷还在，破绽还在，那点星标还在脑子里转。
亲历其力？
他己经中了一剑。
那破招之理……
剑客手腕下沉，短剑刺破衣料。
陈十七突然抬手，不是格挡，而是用指节“叩、叩、叩”敲了三下自己的左肩——那是他前世习惯的小动作，每次出招前，都要敲一下剑柄。
现在没剑。
但他敲了。
剑客一愣。
就是这一愣。
陈十七瞳孔缩得更细，盯着对方肘部肌肉的绷紧节奏。零点三息的迟滞，又来了。
他猛地侧头，肩膀往下一沉。
短剑刺进右肩，没中心脏。
剑客“咦”了一声，正要拔剑再刺。
陈十七左手突然抬起，不是打，不是抓，而是用掌根猛推对方肘内侧，角度刁钻，力道精准。
那是现代格斗里的“神经击打”，专破关节发力。
剑客手臂一麻，短剑脱手。
陈十七右手趁机抓向断火钳，指尖刚碰到铁头，对方反手一掌拍来，正中他额头。
他脑袋撞墙，眼前发黑。
残卷文字再次浮现：“破招篇己录‘云断峰’，可反向推演改良式。”
话音未落，便消。
剑客冷笑，拔出肩上短剑，血线飙出。他甩了甩手腕，从腰间抽出第三柄剑，剑身窄长，像柳叶。
“看来得用真本事了。”
他抬脚，踩住陈十七握火钳的右手，用力碾。
指骨咯咯作响。
陈十七没叫。他盯着对方脚踝，注意到靴筒内侧有道暗红印记，像是血渍干透后留下的符纹。
剑客俯身，剑尖挑向他眼皮。
“让我看看，你这双眼睛，能睁到什么时候。”
陈十七右耳剧烈抽动。
残卷在烧。
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动作——不是“云断峰”的破解，而是反过来的结构：肩不动，肘先沉，腕翻转，剑自下而上撩，专攻腋下空门。
那是他根据破绽自己拼出来的招。
可他没剑。
剑客的剑，离他眼球只剩一寸。
陈十七突然张嘴，一口血沫喷在对方脸上。
剑客本能闭眼。
陈十七右手猛抽，火钳断头带血飞起，被他死死攥在掌心。
剑客抬手抹脸，剑势微滞。
零点三息。
陈十七左手撑地，肩膀剧痛，整个人往侧后翻滚，断钳顺势往上撩。
“嗤！”
剑客左腋下划开一道血口，衣袍裂开，皮肉翻卷。
他怒吼一声，反手一剑劈下。
陈十七抬臂格挡，断钳挡在颈前。
“当！”
火星西溅。
他虎口崩裂，血顺着铁头往下滴。
剑客盯着腋下伤口，眼神变了。不是痛，是惊。
“你……怎么知道这里弱？”
陈十七靠墙喘气，左肩血流不止，右手火钳沾满血，滑得几乎握不住。
他没回答。
残卷静静浮着，破招篇多了一行小字：“云断峰·改”，下面画着一个反撩式，正是他刚才用的。
剑客抹掉脸上血，冷笑：“有意思。不过，你今天还是得死。”
他抬剑，剑尖首指陈十七咽喉。
陈十七盯着那剑，盯着对方肘部，盯着那零点三息的迟滞。
他右手一紧，火钳往上抬。
血从指缝里流下来，滴在铁头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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