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棍上的锈斑还在发烫，贴着掌心像烙铁。陈十七没撒手，背上的苏离呼吸越来越浅，体温几乎冷透。他靠在石门内侧，绿光映着她耳后的胎记，那块皮肤正一跳一跳地发紫，像有东西在皮下爬。
外面的雾散了，风却没回来。空气沉得压人，山体深处传来细微的震颤，顺着棍子传到手臂。他把棍尖插进地缝，三寸深，指节贴着石壁感知方向。
残卷浮现：【血祭需阴气聚，暴雨助魂归，雨落则阵启，人血为引】。
他盯着那行字，右耳抽了一下。这不是警告，是规律。狼族要借雨夜唤祖，可雨还没下，追兵的锁链声己经绕到山脊另一侧，越来越近。
他撕下腰间布条，蘸着掌心血混铁锈，按在苏离胎记上。她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像是被烫着了，手指猛地抽紧。
“不想死就撑住。”他低声说。
布条封住胎记，紫光弱了半分。他抬头看天，云层厚得发黑，压在山顶，却迟迟不落雨。这不是自然天象，是被人控着的局。
他记得苏离每次呕吐，雾气都震，藤蔓枯死。她吐的不是酸水，是药——墨家反制秘药，能扰机关。她爹留下的东西，早就埋进她身子。
他割开她指尖，血滴在崖壁“雨”字纹上。那字是旧刻，边缘被雨水冲得模糊，只有中间一道深痕，像是常有人补。
血落下去，石缝嗡地一震。
三股黑烟从山脊暗孔喷出，首冲云层。云开始转，像被什么东西搅动。第一滴雨砸在脸上，冰得刺骨。
雨来了。
他把苏离背稳，玄铁棍横插岩层裂缝，棍尾抵住肩胛骨借力。残卷浮现岩层结构图：【薄处三寸，裂纹呈网，击之可崩】。
他用棍尾猛砸三次。
山体晃了一下。碎石从上方滚落，先是零星几块，接着整片坡面开始滑动。泥石流像黑浪般卷下来，裹着断树碎岩，首扑追兵来路。
锁链声戛然而止。
他跃向侧谷，脚刚落地，身后轰然巨响。回头望去，原处己被泥石吞没，连石门都看不见了。暴雨越下越大，冲刷着崖壁，发出哗哗的响。
他靠着一块巨岩喘气，苏离还在抖，但胎记颜色稳住了，从紫黑转回暗红。他摸她手腕，脉搏细弱，但没断。
雨幕中，一道青影闪过。
他右耳猛地一抽，残卷自动浮现“七情断魂剑”起手式，与那道影子的出剑动作完全重合——剑尖微颤，三寸内回旋半圈，正是青城派“断情式”的变招。
那人收剑入鞘，衣角翻出一点云纹边，是点苍掌门的标记。可那一剑，绝不是点苍的路子。
陈十七没动。雨水顺着眉骨流进眼睛，他眨都没眨。那人站在十丈外的断崖上，背对暴雨，像一尊石像。等了两息，转身离去，脚步轻得像踩在水面上。
他低头看苏离，她嘴角又动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抽搐。他把她往背上扶了扶，手碰到她袖口，摸到一块硬物——是她藏的机关钉，三枚，还剩一枚没用。
他把钉子抠出来，塞进自己指缝。
雨还在下，山体松动，不能久留。他贴着谷底走，避开高坡，每一步都试探着地面。苏离的呼吸喷在后颈，微弱但持续。
走到一处塌方口，他停下。地上有脚印，新留的，鞋底带沟，是点苍弟子的制式。脚印只有一道，来路清晰，去向却被雨水冲断。
他蹲下，用棍尖划开泥层。下面有铁锈味，和药庐里的一样。蚀脉散的痕迹。
他盯着那道脚印，脑子里过着刚才那道青影的剑路。断情式本是青城外门剑法，讲究断念绝情，三招内逼人破防。可那人使出来，多了半寸回旋，像是刻意藏力。
他右耳又抽了一下。
残卷浮现批注：【剑意滞于肘，气未达腕，非全力，为试探】。
不是来杀他的。是来看他死没死。
他站起身，背着苏离往谷深处走。前方有光，不是绿光，是火光，隐约在雨幕后闪动。可能是药田守夜的灯，也可能是陷阱。
他把玄铁棍换到左手，右手握紧那枚机关钉。钉子尖利，扎进掌心，血混着雨水流下来。
火光近了。
是一处石屋，半塌，屋顶漏雨，墙角堆着柴，火堆勉强燃着。屋前立着一块残碑，字迹被雨水冲得只剩轮廓，依稀能辨出“禁”“祭”二字。
他没进去，绕到屋后。墙根有排水沟，沟底铺着铁片，锈得厉害。他用棍子挑起一片，下面压着半块令牌，烧得焦黑，但能看出是点苍执法令。
他把令牌塞进怀里。
苏离突然咳嗽，喉咙里咯出一口血，溅在沟边铁片上，嘶地冒烟。铁片上的锈突然变黑，像被腐蚀。
残卷闪出一行字：【铁锈遇血变，蚀脉散之解，可制反毒剂】。
他盯着那片铁，雨水打在上面，锈渣一点点剥落，露出底下银白的金属层。
是陨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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