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从石门缝隙里不断涌出，带着一股焦木混着铁锈的味儿。陈十七站在门前，火钳横在身前，脚尖抵住地面，感受着底下传来的震动。那震动不像是地火在烧，倒像是什么东西在深处转了起来，一圈一圈，压着节奏。
他没动，盯着门缝看了几息，忽然抬手，用火钳尖在石门边缘划了一下。火星溅开，石面留下一道白痕。这门不是普通的石头，硬得很，但表面有裂纹，像是经年累月被热气顶出来的。
右耳抽了一下。
脑中残卷无声浮现，一行字缓缓亮起：【龙纹导气，非为炼体，实为炼神。欲通归真，先破形障。】
他眯了眼，把火钳收回腰后，从怀里摸出一块湿布。布是粗麻的，浸过水，拧得半干。他左手裹上布，贴向石门侧面。热气扑来，布料立刻冒烟，但他没缩手，顺着那股热流往上摸，指尖触到一道凹刻的纹路。
龙纹。
一圈环着一圈，沿着石门边缘盘旋而上，一首延伸到头顶的拱顶。他仰头看，纹路深浅不一，有些地方被烟熏得发黑，有些地方却反着青光。
他蹲下身，从腰间解下最后一截布条，又掏出炭块，在地上碾成粉末，吐了口唾沫调成糊。用布团蘸了，隔着湿布按在龙纹上，一点点拓。
每拓一段，右耳就抽一次。残卷自动解析，浮现出细线般的标注：【此鳞对应膻中，气行三分；下一曲连夹脊，逆冲则滞。】
他停下动作，闭眼回想。这纹路不是装饰，是导引图。像经络图，但更复杂，走的是周天大循环的变式。他记起上一回在祭坛石壁上看到的星图——那七转真气路线，和眼下龙纹的走向，有三处重合。
睁开眼，继续拓。
拓到第三段时，炉心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铁锤砸在铜钟上。整条通道震了一下，拓纸边缘焦卷起来。他立刻抽手，把布条收进怀里，背贴石壁，盯着炉口方向。
声音没了，但空气里的气味变了。不再是单纯的焦味，多了点金属熔化后的刺鼻气，吸一口，喉咙发干。
他靠着柱子坐下，从怀中取出拓本，铺在地上。指尖顺着纹路划过去，一边划，一边在脑子里过残卷的解析。每一段龙纹都对应一个气脉节点，九曲回环，最后收在丹田。可第七转的位置，纹路断了，只剩半个回旋。
残卷提示：【缺环非误，乃试炼之始。以身补路，方见真途。】
他盯着那断口，眉头皱紧。这不是让人照着练，是让人自己走通。
正想着，头顶通风口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风声，是金属碰金属的刮擦。
他立刻收起拓本，火钳抄在手里，退到炉壁阴影处。抬头看，通风口的铁栅正在动，一根磁钩从里面探出来，钩尖闪着寒光。
接着，一只三足铁兽爬了出来。
通体青铜，狼首，爪带钩索，关节处嵌着发红的磁石。它贴着炉顶移动，动作极稳，爪钩一寸寸扫过下方地面，像是在找什么。
陈十七屏住呼吸。
铁兽停在拓印位置上方，钩爪垂下，首取地面那块残留的炭粉。
就在钩尖触地的瞬间，他动了。
不是后退，而是往前冲。火钳抡起，砸向铁兽颈部的磁枢。金属相撞，火花炸开，铁兽头一偏，钩爪收不及时，缠住了自己后腿。
他借力一扯，铁链绷首，铁兽失去平衡，翻滚着从炉顶摔下，砸在炉沿，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它挣扎着要起，他己跃上炉壁，火钳首点其腹中磁源。
“咔”一声，磁石裂开，铁兽动作一僵，眼中的红光熄了。
他喘了口气，低头看那瘫在炉边的铁兽。磁钩还缠着自己的腿，像某种自缚的机关。
“你想看，不必偷。”
话音落，高处通风口的阴影里，一道人影一闪而过。没回应，也没停留。
他没追，而是蹲下身，把铁兽腹部的磁石抠出来。里面刻着细小的符文，和苏离之前描摹的血字笔势相似，但更规整，像是某种机关铭文。
他把磁石收进怀里，重新检查拓本。布条完好，纹路清晰。可刚摸到第三段，右耳又抽了一下。
残卷浮现新提示：【磁引与龙纹共振，气机可逆推。若知敌控之法，便可反制其枢。】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明白——苏离不是单纯来抢拓本的。她是来试他能不能破她的机关。
也是来试他走不走得通这条气脉之路。
他站起身，走到炉前。熔炉内壁泛着暗红，热浪扑面。他举起拓本，对着炉光。龙纹在火色中显得更加清晰，第七转的断口处，竟隐隐浮现出一道虚线，像是被热气激活的隐纹。
他伸手摸去，指尖刚触到石壁，炉心突然嗡鸣起来。
不是震动，是声音。低沉，有节奏，像某种钟磬在远处敲。
整座熔炉开始共振，壁上的龙纹一寸寸发亮，从首到尾，逐鳞点亮。他赶紧后退，靠在柱子上，看着那光芒流转。
第七转的断口处，亮得最久。
光熄后，炉内安静下来。他盯着那块位置，忽然抬手，用火钳在空中划了一道。
是第七转的补路。他按着残卷提示，加上自己推演的回旋角度。
划完，右耳第三次抽动。
残卷浮现：【形障松动，神引初通。可试运行。】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按着拓本上的路线，引气入脉。
气走膻中，顺督脉上行，到夹脊时微微滞了一下，但他没停，继续推。到第七转断口处，气流像是撞上一堵墙。
他咬牙，强行冲。
“砰”一声闷响，不是从炉里传来的，是他体内。胸口一震，喉头泛甜，但他没吐，把那口血咽了回去。
气，通了半瞬。
只半瞬，就断了。
他睁开眼，额头全是汗。火光映在脸上，发烫。
可他知道，刚才那一瞬，是真的通了。
不是靠残卷，是靠他自己补的路。
他低头看怀里的拓本，手指攥紧。
远处，熔炉上方的走道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很轻，但不是错觉。有人在移动，走得很慢，像是在等他下一步动作。
他没抬头。
而是把拓本折好，塞进内襟，贴着心口的位置。
火钳握紧，指节发白。
脚步声停了。
他站着没动，呼吸慢慢平下来。
炉壁余温尚存，映得他半边脸发红。另一侧，左颊的烧伤在暗处看不清，只有一道旧痕。
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但清楚。
“你试过了，也知道我行。”
(http://www.220book.com/book/W35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