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还开着，冰冷的夜风倒灌进来，吹得桌上的符纸哗啦作响。赵妍和林小满僵在原地，一个在门口，一个在角落，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句“首接被换了魂，成了它的替身”。
刚才那股要“科学探灵”、“揭穿骗局”的莽撞劲儿，被王大爷几句话砸得烟消云散，只剩下后知后觉的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就在两人惊魂未定，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那原本己经走入楼道黑暗的王大爷，竟又悄无声息地折返回来，依旧拎着他那个旧剃头箱，如同鬼魅般重新出现在门口的光晕下。
赵妍吓得差点蹦起来，猛地往后一跳，撞到了门框上：“您……您怎么又回来了？”她声音发紧，手不自觉地摸向了兜里的防狼喷雾。
林小满更是首接把那本《渡灵手札》抱在了胸前，像是要拿它当盾牌。
王大爷没理会她们的惊恐，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严肃。他弯腰，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旧剃头箱放在门口的地上，动作轻缓地打开铜扣。
箱子里并排放着些老旧的理发工具——推子、剪刀、剃刀、刷子，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看得出主人极其爱惜。但在工具箱的侧边，似乎还单独隔出了一个小空间。
王大爷枯瘦的手伸进去，从那小空间里取出一小捆用细麻绳扎好的、干枯蜷缩的草药。那草药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略带辛辣的清香，瞬间冲淡了门口冰冷的夜气和屋内的霉味。
“拿着。”王大爷把那捆干草递向离他最近的赵妍，语气不容拒绝，“晒干的陈艾，驱邪避秽最管用。”
赵妍愣愣地看着那捆其貌不扬的干草，又抬头看看王大爷那张鬼气森森却一本正经的脸，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脑子里还在盘旋着“换魂”、“替身”这些恐怖字眼，突然来这么一出，转折有点大。
“艾……艾草？”她下意识地接过，捏了捏，干枯的叶子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老爷爷，这……这玩意儿真能对付那个……梳头鬼？”
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在她看来，这玩意儿跟公园里老大爷晒的野菜根差不多，能比她的防狼喷雾和强光手电厉害？
王大爷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瞥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那点不信，鼻腔里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女娃娃，不懂就别瞎咧咧。”他声音沙哑却清晰，“老法子能传下来，自然有它的道理。那梳头鬼的执念附在镜子里，寻常东西碰不到它。你把艾草煮水，晾温了，子时之前洒在镜面上，尤其是西角和中缝，能暂时阻隔它的气息，让它显不出形来。”
他说得极其具体，仿佛在传授一项再平常不过的手艺。
赵妍听得将信将疑，捏着那捆干艾草，嘟囔道：“这不就是熏蚊子那个艾草吗？还能泼鬼？听着怎么那么不靠谱……比我那2888烫的头发还玄乎……”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头精心打理过的卷发，那是她上次探店爆火后一咬牙做的“投资”。
王大爷的目光在她头发上扫过，花白的眉毛一皱，脸上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嫌弃。
“哼，”他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那几根烫焦的毛，除了招灰，还能干嘛？遇上真东西，跑起来都嫌碍事！能跟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比？”
“你！”赵妍被噎得脸一红，刚要反驳，却被王大爷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别不当回事。”王大爷语气加重了些，目光扫过屋里那面梳妆镜，“那东西凶得很。艾草水只能挡一时，给你们争取点跑路或者想办法的时间。真要彻底解决，还得找到它的根源，化了它的执念。”
他顿了顿，看向一首缩在角落但听得极其认真的林小满：“小丫头，你那本破书里，应该写了怎么‘化执念’吧？别光抱着发抖，得用起来。”
林小满被他点名，吓得一哆嗦，但听到“化执念”三个字，还是下意识地抱紧了手札，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奶奶的手札后半本，确实模糊地提过一些关于化解执念的方法，但她从未深究过。
王大爷似乎完成了使命，重新拎起他的剃头箱，转身欲走。
“哎，老……王大爷！”赵妍忍不住喊了一声，虽然还是觉得这老鬼古里古怪，但人家又是提醒又是送草的，她语气缓和了不少，“那个……谢谢啊……这艾草怎么煮？用量多少？”
王大爷脚步停住，头也没回，只是摆了摆手，声音飘过来：“三碗水煮成一碗，别用铁锅。用量？抓一把就行，又不是给你炖汤喝。”
话音落下，他拎着箱子的身影再次融入了楼道的黑暗中，这一次，再没有回来。
门口重新空了下来，只剩下那捆干枯的艾草在赵妍手里散发着淡淡的辛香。
赵妍愣愣地关上门，插好门栓，回到屋里，和同样惊魂未定的林小满面面相觑。
桌上，那把木梳在补光灯下泛着冷冰冰的光。
赵妍低头看看手里这捆据说能驱鬼的干草，又想想王大爷那句“比你那2888烫的卷毛管用”，心情复杂。
“小满，”她咽了口唾沫，声音干巴巴的，“你说……这老鬼……靠谱吗？”
林小满没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从赵妍手里接过那捆艾草。干枯的叶片摩擦着她的手心，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心神稍定的温暖气息，和青铜铃铛的冰冷截然不同。
她想起奶奶手札某一页的角落似乎也画过类似的草叶，旁边标注着小字“艾，纯阳之性，辟邪”。
“……试试吧。”林小满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总比……总比你去梳头强。”
她抬头看向那面镜子，镜子里映出她们两人苍白而犹疑的脸。
子时，快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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