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那只苍白鬼手冻结了。
赵妍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极致的恐惧像冰水灌顶，让她西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唯有头顶传来的那股冰冷、僵硬的拉扯感和钻心的刺痛无比清晰。
她能感觉到那鬼手指甲缝里的污垢刮擦着她的头皮，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陈腐水腥和旧木头霉变的气味笼罩了她。
她眼睁睁看着镜子里那个顶着和自己一样脸庞的“东西”，嘴角咧着非人的僵硬笑容，而一只真实无比的鬼手正从镜中探出，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要把她往那片冰冷的镜面里拖拽！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莽撞、所有的侥幸、所有对流量的渴望，在这一刻被最原始的恐惧碾得粉碎。她甚至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
桌下的林小满透过桌腿缝隙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眼泪不受控制地飙出来，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没惨叫出声。她手腕上的青铜铃铛疯狂震颤，冰寒刺骨，却像是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压制着，无法发出警示的铃声。
就在赵妍感觉自己的头皮快要被撕扯下来，意识都开始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拖入那镜中世界的时候——
“啧，就知道会这样。”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浓浓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
紧接着，一道瘦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梳妆台旁。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依旧拎着那个旧剃头箱。
是王大爷！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门明明还关着！
王大爷看都没看吓得快要晕厥的赵妍，花白的眉毛紧皱着，盯着那只抓住头发的苍白鬼手，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类似老师傅看到学徒搞砸了活计般的嫌弃。
他动作快得惊人，放下剃头箱，一把抓起桌上那碗己经晾温的艾草水，手腕一抖——
“哗啦！”
一整碗淡褐色的、散发着浓烈辛香气的艾草水，被他精准无比地泼洒在了光洁的镜面上！
水液泼溅开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镜面仿佛不再是玻璃，而是某种滚烫的油锅，艾草水泼上去，竟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腾起一片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汽！
“呃啊啊——！”
一声尖锐、扭曲、充满痛苦和怨毒的嘶鸣，猛地从镜子的最深处传来！那声音不像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钻入人的脑髓，刺得人耳膜生疼！
那只死死抓着赵妍头发的苍白鬼手，如同被烈火灼烧般剧烈地颤抖起来，指甲疯狂地刮擦着赵妍的头皮，留下几道火辣辣的红痕。但下一刻，它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猛地松开了钳制，闪电般缩回了镜子里！
镜面上，被艾草水泼过的地方，水迹蜿蜒流淌，隐约可见一个扭曲、模糊的淡青色影子在其中疯狂扭动、挣扎，发出无声的咆哮，却仿佛被那艾草水的气味困住，无法再探出分毫。
最终，那影子极其不甘地、慢慢地缩回了镜子最边缘的角落，消失不见，只留下镜面上一片模糊的水渍和残留的艾草碎屑。
整个屋子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和压迫感，也随之骤然减轻。
头顶的拉扯感和刺痛消失，赵妍猛地喘过一口气，像是濒死的鱼重新回到水里，双腿一软，“噗通”一声首接从椅子上滑瘫在地，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嘴里蹦出来。
桌下的林小满也虚脱般地松开了咬出牙印的手背，大口喘着气，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王大爷面无表情地看着惊魂未定的两人，又瞥了一眼那面恢复平静、但水迹淋漓的镜子，摇了摇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看起来用了很久但很干净的旧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溅到剃头箱上的几滴艾草水。
“说了不听，非要惹麻烦。”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责备还是无奈，“要不是看在老林家丫头的份上，我才懒得管这闲事。”
赵妍瘫坐在地上，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火辣辣的头皮，手指触摸到几缕被硬生生扯断的头发。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被扯秃一块的肉痛感交织在一起，让她脑子一片混乱。
她抬头看着突然出现又救了她的王大爷，张了张嘴，想道谢，又觉得后怕，但最终，某种奇怪的要强心理和对于形象的本能维护，让她脱口而出的竟然是带着哭腔的抱怨：
“谁、谁要你管了……它、它差点薅秃我2888烫的卷毛！知道多贵吗！”
声音还在抖，话却己经回到了她熟悉的频道。
王大爷擦箱子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皮，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瞥了她一眼，似乎连怼她都懒得怼了。
林小满终于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腿还是软的，踉跄着跑到赵妍身边，带着哭音：“妍妍！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就说很危险！你看你的头发……”
赵妍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哇地一声哭出来，一把抱住林小满：“呜呜呜……小满……有鬼……真有鬼……它抓我头发……”
王大爷看着抱在一起又哭又嚎的两人，摇了摇头，拎起他的剃头箱。
“艾草水治标不治本，挡不住多久。”他朝着门口走去，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要想彻底安生，还得找到那把梳子原来的主人，化了怨气。”
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门外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只留下屋里惊魂未定的两人，一摊水渍的镜子，以及空气中弥漫不散的艾草辛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赵妍摸着头顶那块明显稀疏了不少的头发，看着镜子里自己狼狈哭花的脸，第一次对“流量”这两个字，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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