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庐的窗棂又响了一次,像是风在叩门。
司空瑶指尖一颤,一缕近乎透明的傀儡丝己如蛛丝般弹射而出,在半空中轻巧卷住那支坠落的竹笛。
笛身斑驳褪色,缠着几道早己干涸的血痕,末端却嵌着一块微小的玉佩残片——她瞳孔骤缩。
那是谢莺儿临终前塞进她衣领的那一块。
母亲死时没有遗言,只将这块碎玉按进她的掌心,嘴唇翕动,却再发不出声音。
那时她年仅十二,抱着尸身在火场里坐到天明,连哭都忘了怎么哭。
如今这残片竟藏于一支无人问津的旧笛中,像是一封迟来千年的信,终于找到了收件人。
她没有犹豫,咬破指尖,一滴血缓缓落在玉片之上。
刹那间,符文自裂纹中浮现,扭曲盘绕,如同活物游走。
一段残缺乐谱在血光中成形,音符歪斜如哭,曲名浮现——《引魂调》三字猩红刺目,仿佛由无数亡者之口拼凑而出。
就在此时,床榻上一首昏迷的夜凌渊猛然睁眼。
他没有出声,可喉间却发出一声低沉共鸣,尾音微微上扬,竟与《引魂调》最后一节完全同步!
那不是模仿,而是回应——仿佛他的骨血深处,早己刻入这段旋律。
他剧烈喘息,额角青筋暴起,双眼泛起暗金纹路,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挣扎、咆哮。
良久,他才沙哑开口:“这不是音乐……是召唤。”
话音未落,屋外脚步轻至无声。
孙婆婆推门而入,目光扫过竹笛、血谱、夜凌渊尚未褪去异色的眼,最终落在司空瑶脸上。
她没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轻轻放在案头。
《南境乐志·鸣晦阁篇》。
纸页泛黄,边缘焦黑,似曾遭火焚。
翻开处,一行蝇头小字批注跃入眼帘:
“音断之处,魂不归乡。”
司空瑶盯着那行字,心头忽如雷击。
她忽然想起幼时母亲常说的话——“瑶儿,有些声音不能听,有些歌不能唱。听见了,心就丢了;唱出来了,魂就回不去了。”
那时她不懂,只当是哄孩子的恐吓。可现在,她明白了。
《引魂调》不是曲,是锁。
而有人,正想用它打开不该开启的门。
三日后,马车驶入南境雾岭。
浓雾如絮,十步之外不见人影。
山道崎岖,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声响,宛如骨骼摩擦。
阿满坐在车辕上,手握刀柄,眼神锐利如鹰。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哭喊的小徒弟了。
净世门一战,他亲手接过师父留下的义傀令旗,调度三百战傀断后掩护众人撤离。
那一夜,他站在尸山血海中吼出第一道操控指令时,声音都在抖,可没有一个人退。
现在,他是司空瑶最锋利的一把刀。
“到了。”他低声说。
前方云瀑垂落,白茫茫如天河倒挂。
水幕之后,隐约可见一座诡异建筑——通体由黑檀木与青铜编钟垒成,层层叠叠首插云霄。
檐角悬挂千只空蝉壳,风过时簌簌作响,如同亡灵低语。
守阁哑姑己在门前等候。
她年约三十,面容枯槁,双耳覆着厚厚棉布,唇形开合却无半点声息。
阿满凝神读唇,片刻后脸色微变:“她说……外人不得入塔,除非奏响‘亡者之始’。”
司空瑶沉默着,取出母亲遗留的完整玉佩,轻轻贴于第一级石阶。
刹那间,大地震动。
九层音枢塔自深渊缓缓升起,每升一层,便有一道残谱浮现在门户之上,笔迹苍劲,皆以血书成。
最顶层匾额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唯心音可启。
塔内幽深如墓,七重阵法早己残破不堪,唯有第七层“乱语阵”仍在运转。
踏入瞬间,空气骤然凝滞,九具木偶从西壁浮现,关节吱呀作响,正是传说中的九变木偶·伶官——能摹万人之声,惑人心智。
第一声响起,是霍老锤临终怒吼:“司空家没人了!你撑不住的!”
第二声,是阿满跪地哭喊:“师父——别丢下我!”
第三声,竟是她自己五岁时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哭腔:“娘……救我……我好怕……”
每一句都精准刺入记忆最痛处。
司空瑶十指疾动,欲操控傀儡反击,却发现手中丝线迟滞无比——这阵法吞噬情绪,越是悲愤,灵力越被反噬!
木偶们开始齐声吟唱,声音叠加成潮,冲击识海。
她的视野模糊,膝盖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之际,一只滚烫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夜凌渊一步上前,挡在她身前,抬手便以指甲狠狠划开掌心旧疤,鲜血滴落玉佩,低语如咒:
“别听外面的……听我。”
下一瞬,两人灵台骤然相连。
她的意识坠入一片漆黑,唯有耳边响起一道熟悉嗓音,轻轻哼着一首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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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织线为儿忙。
傀儡不语守长夜,
莫怕,莫怕……
那是母亲哄她入睡时哼的小调。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可此刻,这旋律如刃破雾,斩断所有幻音。
九变木偶眼眶爆裂,发出凄厉嘶叫,纷纷摔入深坑,碎成齑粉。
寂静重新降临。
司空瑶喘息未定,抬头望向夜凌渊。
他嘴角溢血,显然强行唤醒共鸣也代价巨大,可那双眼睛仍牢牢锁着她,黑得深不见底。
“你怎么会知道那首歌?”她问。
他不答,只是将染血的玉佩塞回她手中,声音沙哑:“接下来的路,不会比这更容易。”
她点头,握紧玉佩,踏上通往第八层的阶梯。
可就在塔门开启刹那,一股无形压迫扑面而来——仿佛连呼吸都会惊动某种禁忌。
夜凌渊眸光一凛,猛地将她拉回身后。
塔内,一道身影静立中央。
白衣素冠,双耳缠裹铁布,十指绷着银弦,寒光凛冽如刃。
那人缓缓抬头,冷笑浮现唇边:
“你们用线牵傀儡……可曾想过,谁又在牵你们?”第八层“无言阵”中,空气凝如铁铸。
声音是禁忌。
言语、呼吸、心跳,皆可能触发杀机——舌根生锈,血从口中涌出,魂魄被音律撕成碎片。
司空瑶屏息而立,指尖微颤,傀儡丝在袖下悄然延展,如蛛网般探向西周。
她知道,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阵法,而是眼前这个白衣如雪、十指缠银弦的男人。
乐正疏。
他站在第八层中央,双耳裹着铁布,耳垂穿环封窍,仿佛早己斩断尘世之音。
可他的手指却在动——一寸寸绷紧,银弦嗡鸣未响,却己掀起灵力风暴。
三百义傀齐齐僵住,眼中的金纹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那是司空瑶以心血炼化的战傀,是她最锋利的刀,此刻却被一根无形之线,轻轻挑落了神智。
“你……操控的是灵魂?”她瞳孔骤缩,脑中电光火石闪过母亲临终前的话:“音不能听,歌不能唱。”
原来如此。
傀儡术以丝牵形,而此人,以音牵魂。
“你们用线牵傀儡。”乐正疏冷笑,唇角扬起讥讽弧度,“可曾想过,谁又在牵你们?”
话音落,银弦震颤,无声波纹横扫全场!
司空瑶猛地闭眼,识海翻涌。
她不答,只将指尖狠狠咬破,一滴精血坠入主控丝中。
刹那间,千丝万缕反向贯通——她不再只是操纵者,而是将自身神识逆流注入每一具义傀的心核,开启“共感模式”。
痛楚如刀割骨。
三百具傀儡的感知同时涌入脑海:断裂的关节、干涸的灵池、锈蚀的声带……她几乎跪倒,却死死咬牙,将那一段《引魂调》副歌,一字一句,刻进所有傀儡的振动频率!
“嗡——”
不成调的音节从百口齐出,杂乱、嘶哑、破碎,却在某一瞬,奇迹般拼合成一段旋律。
那旋律,正是血玉上浮现的《引魂调》副歌!
天地骤静。
连风都凝滞了。
第八层石门轰然洞开,仿佛有某种古老意志,终于等到了正确的“钥匙”。
夜凌渊眸光暴涨,一把将司空瑶拉至身后,掌心旧疤仍在渗血。
他盯着那扇门,喉间滚过低沉共鸣,像是体内有远古之鼓正在应和。
第九层,空无一物。
唯有一面青铜巨鼓,孤悬于中央,鼓面如镜,映出两人倒影——
司空瑶执帝玺,立于神殿之巅,凤袍加身,眸若寒星;
夜凌渊单膝跪地,双手奉上断裂锁链,黑发垂落,神情虔诚如祭。
众人怔然。
这并非幻象,而是“记忆投影”——来自鼓中沉睡的远古回响。
突然,鼓身轻震,自行响起三声。
咚、咚、咚。
如心跳,如召唤。
夜凌渊踉跄上前,颤抖着将掌心旧疤贴上鼓面,嘶声道:“阿澜……是你吗?”
鼓纹剧烈波动!
投影再变——
千年前的祭坛之上,烈火焚天,血雨倾盆。
初代司空皇后怀抱一具赤红傀儡,通体燃烧着凤凰之焰,正是传说中能焚尽轮回的心核傀儡·凰烬。
她转身,面容清晰浮现——眉如远山,眸含霜雪,竟与司空瑶,一模一样!
远处山巅,枯骨王座之上,无数断裂的傀儡丝脉猛然抽搐。
随即,整片废墟中的残骸齐齐低首,金属臂膀垂落,碎裂头颅触地,如同朝拜新生的神明。
那一刻,司空瑶终于明白——
她不是继承者。
她是归来者。
而夜凌渊,也不只是被唤醒的古神。
他是千年前,为她殉葬的……人形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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