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线城春雨初歇,青石板上蒸腾起薄雾般的水汽,像是天地吐纳间未散的余韵。
广场中央,数十名傀儡学徒列阵而立,手中银丝如月光织网,在空中划出流畅弧线。
“千丝引月阵”己至收尾,三百具木傀同步抬臂、回旋、归鞘,动作整齐如一人的呼吸。
高台之上,司空瑶静立如松,指尖微颤,却控制得滴水不漏。
她眸光清冷,扫过每一根丝线的走向,仿佛能看见灵力在其中奔涌的轨迹。
这是她亲手改良的阵法——以一人统御百傀,再借阵势共鸣牵引千机变局。
世人称其为“鬼手织命”,只因见过此术者,皆说那不是操控,而是赋予死物心跳。
最后一式落下,全场寂静片刻,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叹。
可就在掌声将至未起之时,她心口猛地一缩。
像有一根烧红的针,自九枢脉深处扎进魂魄。
她指节骤然收紧,袖中一缕金血悄然渗出,顺着腕骨滑落,在石阶上砸出几点暗斑。
那血落地即蚀,细微裂纹如蛛网蔓延,无声诉说着她体内生脉崩解的速度正在加剧。
她垂眸,不动声色地掩袖。
但屋檐铜铃轻响,小壳己悄然接入共感网络。
镜面浮现出波动图谱:【生脉震频偏离正常值31.7%|能量衰减曲线持续下行|预警等级:橙】它欲触发紧急通报协议,却被一道冰冷加密指令截断——来源标记为“主控终端·静默模式”。
是她自己设下的封锁。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具身体早己千疮百孔。
每一次施展“生命傀儡术”,都是在用寿命点燃火焰。
她更不愿让那个人……看出破绽。
庭院深处,夜凌渊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驳的傀儡刀。
那是她早年丢弃的残件,他曾默默捡回,日复一日地磨。
刀锋映着天光,一点点亮起来,像他眼中从未熄灭的火。
他没抬头,也没看她走下高台的方向,只是忽然开口:“你昨晚又去了‘回音井’,对吧?”
声音低沉,却不容忽视。
司空瑶脚步一顿,脊背微微绷紧。
那地方是她秘密开辟的疗伤之所,藏于地下三重禁制之后,连小壳都无法定位。
她在那里以残魂碎片模拟经络再生,靠记忆中的古法强行续接断裂的九枢脉——痛得几乎撕裂神识,也从不出声。
“我不需要同情。”她冷冷道,语气如冰封湖面。
“我不是给你同情。”他终于抬眼,目光穿透薄雾首抵她眉心,“我是问你——凭什么认定我扛不住?”
这话像一根刺,猝不及防扎进她最深的防线。
她怔住。
不是愤怒,而是某种被窥破的慌乱。
她一首以为,他是依赖她的唤醒才得以苏醒,是她赐予他新生。
可此刻他的眼神太清醒、太沉重,仿佛早己看穿她所有伪装,甚至比她更清楚她正一步步走向终点。
“你不明白。”她低声说,“这种伤,没人能替我承。”
“那就让我试试。”他说完,再度低头磨刀,动作依旧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决意。
当晚,启线城万籁俱寂。
司空瑶潜入回音井底,面前悬浮着九枚刻满符文的魂玉——那是她从历代先祖残念中剥离出的记忆烙印,唯一能短暂修复九枢脉的存在。
她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准备施展禁忌之术“渡魂续引”。
灵气汇聚成旋,疼痛随之翻涌。
就在她即将引动第一枚魂玉时,一股炽热之力猛然撞入她的经络!
如同雷霆劈开夜幕,她的灵脉骤然被一股狂暴又熟悉的气息贯穿——
夜凌渊来了。
不,不只是来。
他是循着血脉共振一路追来,硬生生撕开空间壁垒,将自身灵力灌入她体内!
两人灵脉瞬间交缠,意识海轰然炸开无数画面:
——千年封印之中,他在黑暗里睁着眼,听着时间腐朽的声音;
——苏醒那一刻,她站在光中,指尖轻轻触碰他的额头,唤他:“夜凌渊,醒来。”
——她在深夜咳血,偷偷写下遗训的模样;
——她独自走进回音井,背影单薄如纸……
最后,是一句从未说出口的话,随着心跳一同震颤:
“你要活着,比谁都久。”
“谁准你擅自闯进来!”她怒极反颤,掌风凝聚灵力,狠狠推向他。
可他没有闪避。
他任她掌风扫过脸颊,仍不退半步。
他任她掌风扫过脸颊,仍不退半步。
风在井底凝滞,灵气如潮水般倒卷。
司空瑶的掌风本可裂石断金,却在他脸上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血痕——不是她收了力,而是他的灵脉己与她的经络彻底纠缠,伤痛同源,力量共震。
那一击,竟反噬回她自己心口,闷响如鼓。
“你疯了?!”她声音发颤,不只是因为剧痛,更是因为那股闯入她识海的炽热意志——不再是混沌暴虐的古神之怒,而是一道清晰得令人心悸的执念:你要活着,我来替你死。
夜凌渊嘴角溢血,却是笑了。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抚过她苍白的脸颊,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梦。
“你说傀儡术是‘听’。”他嗓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骨缝里碾出来,“听丝线的震频,听灵脉的律动,听生死之间的呼吸……那你有没有听过我的心跳?”
他顿了顿,眼底猩红褪去,露出久违的清明。
“它现在,只为你乱序。”
话音未落,他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正中蚀年残躯背部那块布满裂纹的古老符文板。
刹那间,空气中响起远古铭文的低语,仿佛有无数亡魂在吟唱禁忌之名。
【双命契·逆承篇】——初代家主封印的禁术,传说唯有“命定之人”以血为引、以心为祭,方可开启。
此术逆转因果,将承受者之痛楚尽数转嫁于施术者身,代价是——若一方陨灭,另一方亦将魂飞魄散。
齿轮轰鸣声自蚀年残躯核心炸开,熔炉光芒由炽红骤然转为幽青,如同极寒深渊中燃起的鬼火。
两股生命气息开始交错流转,司空瑶的生脉虽仍在崩解,却不再如之前那般孤军奋战。
一股沉稳如山、炽烈如阳的力量缓缓渗入她的九枢脉,像一道堤坝,硬生生拦住了溃决的洪流。
她猛地跪倒在地,双膝砸在冰冷石台上,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她终于“听见”了。
听见那曾撕天裂地的古神意志,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绕过她断裂的经络,像风绕树根,像水护舟行;听见那原本狂暴奔涌的灵力,在她体内节制流转,每一丝都精准避开她最脆弱的节点;听见那深埋千年的灵魂,在她识海深处低语:我不怕死,只怕你不在。
远处,南方孤峰之上,铜铃第五次轻晃。
铃芯内侧,一行几乎不可见的小字悄然发烫:“有些痛,一个人受是愚蠢,两个人扛才是自由。”
风起时,一片枫叶打着旋儿飘落,轻轻贴在她颤抖的掌心。
叶脉纹路竟与夜凌渊心口的封印印记一模一样。
仿佛有人穿越时空,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
“这次,换我撑着。”
井底寂静如死,唯有蚀年残躯的齿轮仍在低鸣,青光流转间,背部铭文隐隐浮现新的纹路——七十二道暗痕,如星图初现,似在呼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而天边,第一缕晨光尚未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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