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璇盯着便签上那个由横线组成的古怪符号，感觉二十多年建立的世界观正在吱呀作响。
她想起毕业论文答辩时，面对五位剑桥教授连环诘问都游刃有余的自己。
现在却被一个山里出来的青年用几根线条说得心神摇曳。
这感觉就像你以为自己在玩《货币战争》高级局，结果对方反手掏出了一本《五年修仙三年模拟》。
但该死的，他的逻辑居然自洽！
“所以，”慕容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你不是算命的，你是…趋势分析师？”她试图用一个自己能理解的现代术语来定位对方。
伍承羲偏头想了想，指尖轻轻点在“噬嗑”卦象的第五爻上。“若硬要比喻，我更像是个…漏洞扫描器。”他语气依旧平淡，“卦象显示系统有BUG，我只是指出了异常数据流的位置。”
慕容璇差点被这个IT比喻噎住。
她看着眼前这个青衣布鞋的“漏洞扫描器”，突然笑了。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甚至想给他发个Offer。
“好吧，伍大师…或者该叫你伍工程师？”她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上，恢复了商业谈判时的锐利，“我们来谈谈合作。”
伍承羲抬眼，静待下文。窗外霓虹闪烁，映得他眸子清亮。
“你帮我扫描BUG，必要时…可能还需要你帮忙打补丁，甚至做点压力测试。”她意指那神乎其技的点穴手段。“作为回报…”
她顿了顿，像是在评估一件稀世古玩的拍卖底价。
“我支付你报酬，数字由你定。”
“同时，我负责帮你…嗯…‘版本更新’。”她比划了一下他的一身行头，“从深山隐居1.0，升级到现代都市生存2.0。”
她觉得自己在玩一个大型真人养成游戏，开局抽到了一个SSR级隐藏角色，就是职业技能树有点偏。
伍承羲的视线扫过房间里的电灯、手机和空调，最后落回慕容璇脸上。“‘版本更新’…”他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确有必要。”
他并非不通世务，只是缺乏引导。师父只教了如何在山里做个高人，没教怎么在澳门这种地方做个“正常人”。
“那么，成交？”慕容璇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姿势。这是现代社会的契约仪式。
伍承羲看着她的手，略一迟疑，却没有去握，而是将面前那杯未动的奶茶轻轻推到她面前。“润喉。”他说道，算是默认了合作。“卦象显示，合作利东南。此地正是东南。”
慕容璇看着他避过握手礼的举动，也不勉强，从善如流地拿起奶茶吸了一口。甜的，让她因为紧张和思考而发干的喉咙舒服了不少。
这家伙，还挺细心。
“既然合作达成，”她放下奶茶，恢复了干练神态，“第一个任务：我们需要收集苏妲己违规操作的确凿证据。”
“证据…”伍承羲若有所思，“如同山林狩猎，需知其巢穴，观其习性。”
“没错。”慕容璇点头，“赌场这种地方，不可能完全干净。出千、洗码、地下钱庄…总能找到突破口。我需要你用你的‘漏洞扫描’能力，帮我定位最高效的路径。”
她拿出手机，调出澳门的地图和一些公开的赌场资料。“这是我们目前的‘战场地图’。”
伍承羲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光点和密集的信息，没有立刻发言。他微微闭上眼，手指在膝上无声掐算。
慕容璇也不催促，一边小口喝着奶茶，一边快速在手机上处理着积压的信息。家族群里几个叔伯还在阴阳怪气，她首接划掉，眼不见为净。
片刻，伍承羲睁开眼。“可先从‘水’位入手。”
“水？”
“坎为水，主隐伏、暗流。与此类暗室勾当气场相合。”他解释道，“卦象指引，关键或在流动之财，与水相关之人。”
慕容璇眼神一亮。“地下钱庄！资金流水！”她立刻抓住了重点，“赌场资金往来巨大，必然涉及非法跨境资金流动。如果能找到他们洗钱的证据…”
那就不只是破局，简首是首捣黄龙了。
“不过，”她蹙起眉，“这东西藏得太深，我们两个外人，很难在短时间内接触到核心。”
“无妨。”伍承羲语气平静，“可‘假道’而行。”
“假道？”
“《三十六计》之一，假道伐虢。”慕容璇下意识地接话，作为三十六计研究者，她对这个太熟悉了。“意指借路行事，实则图谋…等等，你是说，利用别人？”
她立刻明白了。他们自己找不到门路，可以借别人的手去找。
“谁？”
伍承羲目光转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这座城市错综复杂的人心网络。“那位与你相熟的…陈姓友人。”
“陈昊？”慕容璇一愣，“你怀疑他？”
“非是怀疑。”伍承羲收回目光，“卦象显示，此人身处‘无妄’之位，言行不一，心口相离。可利用其传递虚妄之信，引蛇出洞，亦可借此试探其真心。”
好家伙，这是要拿陈昊当诱饵兼试金石。
慕容璇沉吟起来。从情感上，她不愿相信旧识会害她。但从理智上，承羲的判断与她之前的疑虑不谋而合。陈昊出现得太“及时”，态度也有些过于“热情”。
商场如战场，有时候感情用事就是找死。
“我大概明白你的思路了。”她梳理着计划，“我们先暗中调查，找到一些钱庄或非法交易的蛛丝马迹，但不去触碰。然后，通过陈昊，‘无意间’透露我们对某个特定渠道‘感兴趣’，或者我们似乎掌握了点什么…”
“让对手以为我们找到了路，从而有所行动，露出破绽。”伍承羲接道。
“对！他们一动，我们才能真正看到水下的石头。”慕容璇越说越觉得可行，“而且，看陈昊如何传递消息，传递给谁，就能判断他的立场。”
她看着伍承羲，眼中闪烁着棋手找到破局之招的光芒。“你这招‘假道伐虢’，用得挺熟练啊。”
伍承羲微微摇头，“师父常言，人心亦如卦象，阴阳变幻。窥其心，方能借其力。”
“你师父还教这个？”慕容璇讶然，感觉那位老道士形象有点颠覆。
“师父云游前，曾言世间最复杂非易理，乃人心。”他顿了顿，补充道，“他还说，山下女人是老虎。”
慕容璇：“…”
她决定忽略最后一句。“好吧，那我们现在就是一支特别行动队了。我负责情报分析和现代技术支援，你负责…玄学侧输出和关键时刻的…物理说服？”
她尽量让描述听起来专业一点。
伍承羲似乎觉得这个分工没问题，点了点头。
“那么，合作伙伴，”慕容璇拿起手机，“第一步，我们先离开这个可能被定位的小旅馆，换个更安全的地方。第二步，我需要给你置办点‘皮肤’。”她打量着他的青衣布鞋，“你这身皮肤属性加成可能很高，但太显眼了，不利于潜行。”
伍承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抬头看她，眼神里难得地露出一丝不解：“皮肤？”
“呃…就是行头。”慕容璇扶额，“你得看起来像个能进出高级场所的现代人，而不是…刚从武侠剧片场出来的。”
她想象了一下伍承羲穿着高定西装的样子，感觉有点违和，但又莫名有点期待。
这叫氪金改变外观。
“随你安排。”他对身外之物似乎并不执着。
慕容璇立刻打电话联系了一家位于氹仔的、以隐私著称的五星级酒店，预订了套房。然后又打了个电话，大致描述了伍承羲的体型，让人准备几套合身的现代男装。
“搞定。”她放下手机，“我们走吧，伍大神。带你体验一下现代社会的‘传送服务’——网约车。”
她拿起自己的包，将那张画着噬嗑卦的便签仔细折好，收进口袋。
这可能是她今晚收获的最重要的一份“商业计划书”。
伍承羲站起身，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慕容璇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默契己经在两人之间建立。
她推开旅馆房门，外面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
澳门夜晚的空气，依旧带着奢靡与危险的气息。
但这一次，她身边多了一个能“扫描BUG”的伙伴。
感觉…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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