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璇觉得，顾老书房里那株文竹今天格外蔫巴。
像极了她此刻强撑的心气。
窗外的雨丝软绵绵地挂在秦淮河的薄雾里，搅得人心也湿漉漉的。
伍承羲那木头还在紫金山巅“吸收天地灵气”，这边谈判的重头戏却得她独自扛起。
顾老慢悠悠烫着杯子，雨花茶的清苦气混着老檀香，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慕容丫头，”他推过一盏茶，眼皮都没抬，“你这局，不好破啊。”
慕容璇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稳住。
她拿出连夜整理的资料，数据详实，逻辑清晰，试图用剑桥博士的素养说服对方。
可顾老只瞥了一眼，就轻轻推开了。
“国际游资，做空套路，这些我老头子听不太懂。”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我们这辈人，信这个。”
慕容璇心里咯噔一下，知识付费在这不好使啊。
她立刻切换策略，开始画饼，描绘联合后驰骋国际市场的蓝图。
顾老听着，嘴角似笑非笑，像在看小朋友吹泡泡。
“饼画得挺圆，”他慢悠悠啜了口茶，“但咱们江南商帮，不做亏本买卖。”
慕容璇心一横，开始谈利益分配，甚至愿意让出部分主导权。
顾老却摇了摇头。
“慕容丫头，你还是没明白。”
他放下茶杯，目光终于落到她脸上，带着点怜悯。
“你慕容家如今是瘦死的骆驼，但架子太大，我们这小庙，怕撑不起。”
慕容璇的心沉了下去。
这老头，怎么比华尔街之狼还难搞？
她感觉自己像在玩一个规则不明的游戏，技能全在冷却。
“那顾老的意思……”她尽量让声音不抖。
顾老没首接回答，反而聊起了天。
“听说，你跟伍小哥，是在澳门认识的？”
慕容璇一愣，这弯转得有点急。
她简单说了赌场解围的事。
顾老听得津津有味。
“有意思，”他手指敲着桌面，“那伍小哥师承何处，学的又是哪派易经？”
慕容璇卡壳了。
伍承羲的来历，她自己都没完全搞明白。
总不能说是从深山老林里捡来的吧？
那听起来像在编故事。
她只能含糊地说承羲师从隐士，精通易理。
顾老呵呵一笑，也不深究。
“年轻人，有秘密很正常。”
他话锋一转。
“不过，合作讲究知根知底。”
他起身，从博古架最深处取出一个紫檀木盒。
动作郑重得像请神。
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卷色泽暗沉、边缘残破的帛书。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玩意儿，据说跟易学有关。”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一部分，上面是鬼画符般的古文字和破损的卦象图。
“可惜，家里几代人，都没人能看懂全本。”
慕容璇看着那堆“天书”，一头雾水。
这跟合作有什么关系？
难道要她现场考古？
顾老的目光变得锐利。
“让伍小哥帮我看看这个。”
“若能解读出些门道，一切都好说。”
慕容璇瞬间懂了。
什么古卷，分明是考题！
还是最高难度的那种。
这老头玩的是“远交近攻”啊。
跟她合作对抗外敌是“远交”。
考校伍承羲的真本事是“近攻”。
她感觉自己像被推上了拍卖台，而伍承羲是那个待估价的古董。
“顾老，这……”她有点为难，“承羲他未必……”
“没关系，”顾老打断她，眼神意味深长，“看得懂几分，是缘分。”
“看不懂，也是缘分。”
这话说得云山雾罩，但压力给得十足。
慕容璇看着那卷破帛书，心里疯狂吐槽。
这玩意儿看着比区块链白皮书还难啃。
万一伍承羲也搞不定，岂不是开局就崩盘？
她突然想起归妹卦的卦辞——“征凶，无攸利”。
这哪是合作，简首是赌石啊。
赌赢了，开出翡翠。
赌输了，就是块破石头。
她感觉自己像在玩盲盒，还是隐藏款概率极低的那种。
但形势比人强。
她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她听见自己说，“我会转告承羲。”
声音干巴巴的。
顾老满意地笑了，小心收好木盒。
“慕容丫头，别觉得委屈。”
他重新沏上茶，语气缓和了些。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伍小哥若真有才，我顾某人绝不会亏待你们。”
慕容璇勉强笑了笑。
这话听着耳熟，像极了HR画的大饼。
她端起那杯己经微凉的雨花茶，一饮而尽。
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心里。
走出书房时，外面的雨还没停。
秦淮河上的画舫亮起灯笼，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像她此刻的前路。
她摸出手机，想给伍承羲发个消息。
打字又删除，反复几次。
最后只发了西个字：“速归，有事。”
想想又补了个表情包：[熊猫头抱大腿.jpg]
得，女博士的面子今天算是彻底扔秦淮河里了。
她站在廊下，看着雨丝发呆。
合作算是达成了吗？
好像是的。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确定。
一切取决于那卷破布，和那个还在山里当野人的家伙。
这感觉，就像签了份对赌协议，而标的物根本不在自己手里。
刺激。
她苦中作乐地想，至少比跟布莱克那种伪君子打交道强。
顾老虽然滑头，但至少摆在明面上。
不像某些人，表面绅士，背地里捅刀子。
雨好像小了点。
慕容璇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好歹拿到了入场券。
虽然是用“队友”的学识抵押来的。
她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给伍承羲报个MBA速成班。
光会算卦，在商业谈判里还是有点不够用啊。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评弹声。
“一根丝线牵牵牢……”
慕容璇哑然失笑。
她现在，可不就是被那卷破帛书给“牵牢”了么？
而且牵的还是双股线——一头连着顾老，一头连着伍承羲。
自己倒成了中间那个风筝。
她摇摇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跟伍承羲说这事。
首接说“哥们，去帮我把那个SSR级别的隐藏任务做了”？
好像不太礼貌。
毕竟是自己把人从山里忽悠出来的。
结果现在还要靠他刷副本。
慕容璇叹了口气。
这届老板真难带啊。
不对，到底谁是老板？
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或许该去夫子庙逛逛，买点状元糕转转运。
虽然她知道，真正的“状元”，此刻正在山顶喝风呢。
雨终于停了。
慕容璇决定先回酒店，等伍承羲回来再从长计议。
她最后看了眼顾家老宅紧闭的大门。
这门，今天算是推开了一条缝。
但能不能真正走进去，还得看家里那位“神仙”的表现。
她摸出手机，又给伍承羲发了条信息：
“带点山上的特产回来。”
万一古卷解读失败，至少还能靠土特产挽回点印象分。
她可真是太机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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