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世昌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
当那艘载着他的快艇，穿过马六甲海峡，最终抵达普罗米修斯岛时，他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
这里没有清国的龙旗，也没有任何国家的旗帜。只有一座座拔地而起的现代化工厂，冒着滚滚浓烟的烟囱，整齐划一的营房，以及在码头和道路上往来穿梭的、各种肤色的、精神的工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煤炭和钢铁混合的味道。那是一种充满了力量和活力的味道，与他在国内闻到的那种腐朽、陈旧的气息，截然不同。
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可以容纳万吨巨轮的船坞正在建设中。他看到了铁路上，蒸汽机车拖着长长的货车，运送着矿石和成品。他看到了在靶场上，士兵们正在用他闻所未闻的自动武器进行训练。
这里，就像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工业王国。
当陈凡再次见到他时，他己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西式便服，刮去了胡子，虽然面容依旧憔悴，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光彩。
“我想通了。”邓世昌对陈凡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与其回国，作为一个废人，在屈辱和不甘中老死，不如留在这里，为你做点事。”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陈凡能听出，做出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是何等的艰难。这意味着，他要彻底告别自己的过去，告别那个他曾经为之奋斗、也为之献身的国家和身份。
“我不是为我做事，邓管带。”陈凡纠正他，“你是为中国的未来做事。为那些不该在海战中白白死去的年轻水兵，为那些不该被割让出去的土地，也为你自己未竟的理想。”
陈凡带着他，来到了岛屿南端一个风景优美的海湾。
在这里，一片崭新的建筑群己经初具规模。主建筑是一栋三层高的白色教学楼，旁边是整齐的学员宿舍、图书馆、室内训练馆，以及一个可以首接通向大海的专用码头。
建筑的入口处，挂着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用中英双语写着一行大字：
【南洋水师学堂】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地盘了。”陈凡指着这片建筑群，对邓世昌说。
邓世昌看着那块牌匾，心潮澎湃。建立一所现代化的海军学校，培养新式海军人才，是他多年来的梦想。他曾多次向李鸿章和朝廷上书，但都因为经费不足和官僚掣肘而不了了知。
没想到，这个梦想，竟然在这个海外的孤岛上，被一个神秘的年轻人，如此轻易地实现了。
“我将任命你为南洋水师学堂的第一任总教习。”陈凡继续说道，“你有权决定所有的课程设置、训练计划和招生标准。你需要什么样的教官，我可以从全世界最好的海军学校为你请来。你需要什么样的训练舰，只要你能画出图纸，我的船厂就能为你造出来。”
“学员呢？”邓世昌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学员，也由你来挑。”陈凡笑了笑，“第一批学员，很快就到。他们是你在‘致远’号上的那些老部下，那七十多个幸存者。他们对你有绝对的忠诚。”
“第二批，是我从国内招募来的，那些在甲午战争中幸存下来，但对清廷彻底失望的年轻水兵和军校生。他们有经验，有仇恨，也有一颗渴望改变的心。”
“第三批，是我在全球范围内为你搜罗的天才。就像那个叫宋子豪的少年一样，他们或许对海军一无所知，但他们有最聪明的大脑。”
陈凡为他规划好了一切。
“我只有一个要求。”陈凡看着邓世昌的眼睛，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从这所学堂里走出去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心中，不能有皇帝，不能有朝廷。他们忠诚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胜利’。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邓世昌沉默了。这是对他前半生所受教育的彻底颠覆。但他想起了黄海上的那场惨败，想起了那些墨守成规、死抱着“忠君”思想不放，最终把舰队带入深渊的同僚。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很好。”陈凡拍了拍他的肩膀，“总教习先生，欢迎你，来到新时代的起点。”
几天后，南洋水师学堂举行了简单的开学典礼。
邓世昌，这位曾经的大清海军将领，穿着一身笔挺的、没有任何军衔标志的深蓝色教官制服，站上了讲台。
台下，坐着几百名年轻的学员。他们中有“致远”舰的幸存者，有从北洋水师溃兵中挑选出来的精英，也有像宋子豪一样，从零开始的少年天才。他们的脸上，都带着迷茫、期待和一丝劫后余生的激动。
邓世昌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怀着一腔报国热血，投身海军。
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依旧洪亮的声音，说出了他的开学第一课。
“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都和我一样，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你们失去了战友，失去了军舰，甚至失去了国家对你们的信任。”
“很多人会告诉你们，我们输，是因为船不如人，炮不如人。这没错，但不是全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们真正输掉的，是思想！是观念！是那套自欺欺人、固步自封的官僚体制！是那种把个人荣辱、派系利益，置于国家安危之上的愚蠢想法！”
“今天，我们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哀悼过去。我们是要开创未来！”
“从今天起，你们要忘掉你们的过去。忘掉你们曾经的军衔，忘掉你们曾经效忠的旗帜。在这里，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学员’！你们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学习！学习如何去赢！学习如何用最科学的方法，最冷酷的头脑，去驾驭最先进的战舰，去打赢未来的每一场海战！”
“在我的课堂上，没有忠君爱国的空话，只有弹道学、流体力学和损害管制！我不会教你们如何去死，我会教你们，如何让你的敌人，为他的国家，光荣地死去！”
他的话，让台下的学员们目瞪口呆。这和他们以前在任何军校里听到的说教，都完全不同。
“我，邓世昌，前半生，为大清而战，我输了。”他指着自己，眼中闪着泪光，“我的后半生，将为你们而活。我将把我会的一切，都教给你们。然后，看着你们，驾着我们自己造的、世界上最好的战舰，去打回我们失去的大海，去洗刷我们这一代人，无法洗刷的耻辱！”
“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吗？”他振臂高呼。
台下，一片死寂之后，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
“愿意！”
“愿意！”
宋子豪坐在第一排，他看着讲台上那个仿佛在燃烧的身影，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他知道他来对地方了。
陈凡站在教学楼顶层的窗户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他的“影子海军”，那支未来将为他征服星辰大海的无敌舰队，今天，终于拥有了它的灵魂。
一个来自旧时代的不屈的灵魂。
(http://www.220book.com/book/W3OD/)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