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晨雾还没散，温洛清己站在城主府的议事厅里，指尖划过案上摊开的海防图，指腹碾过标注着暗礁的墨点。
厅外传来巡防队整齐的脚步声，他抬眼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线下，海面泛着冷光。
“城主，昨日南港的商船遇了海盗，货舱被劫了大半，船家还在厅外等着回话。”
属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温洛清收回目光，将海防图卷好，声音平静无波。
“让船家进来，再把去年的海盗记录取来。”
从前巫烬玄总爱在他处理公务时，靠在议事厅的廊柱上等着，手里捏着刚从海边钓来的鱼，笑着说“洛清，忙完了我们去煮鱼汤”。
那时议事厅的窗总是开着，海风裹着咸湿的气息吹进来，混着巫烬玄身上淡淡的香味，连枯燥的公文都变得有了温度。
可现在，窗紧闭着，炭火在炉子里燃得安静，只有属官汇报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温洛清听着船家的哭诉，笔尖在纸上快速记录，目光锐利得像海边的礁石——他不敢慢，一慢下来，那些画面就会涌上来：巫烬玄替他挡开飞溅的浪花，两人在沙滩上并肩看日出，最后那天，他攥着巫烬玄的衣袖，却还是看着他转身走进雾里。
日子被海防、赋税、城防工事填满。
清晨他去南港巡查，踩着潮湿的石板路，听船工们喊着号子；午后在议事厅批公文，首到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夜里还会去城墙巡视，看着守城的士兵换岗，听海风拍打城墙的声响。
属官们都说城主比从前更勤勉了，只有温洛清自己知道，这份勤勉是用来裹住心口的空荡，像用石子压住沙滩上的脚印，生怕被海浪卷走，又怕彻底消失。
分手第七天，他去城西的市集采买城防物资，无意间撞见个穿浅绿衣裳的少年。
少年蹲在摊位前，正对着一篮松果挑挑拣拣，蓬松的发尾沾着细碎的绒毛，抬头时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是个松鼠Omega。
“城主大人？”
少年认出了他，眼睛亮了亮。
“我叫林粟，刚从江南来海城。”
温洛清愣了愣，看着林粟手里捧着的松果，突然想起巫烬玄曾经，给他带过一包烤得喷香的松果。
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听林粟絮絮叨叨说江南的荷，说海城的海，少年的声音软软的，像初春融化的海浪。
那天之后，林粟总会来找他。
有时会带自己做的松子糕，放在他的案头，留张写着“城主大人记得吃饭”的小纸条；有时会跟着他去南港，蹲在岸边看渔船归港，偶尔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帕子，替他擦去脸上的海风带来的细盐。
温洛清试着回应，会陪林粟去市集买松果，会听他讲江南的趣事，甚至在林粟说“海城的海真好看”时，轻声接一句“夏天来看，会更蓝”。
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林粟递来松子糕时，他会想起巫烬玄煮的鱼汤；林粟拉着他看海边的晚霞时，他会想起巫烬玄曾把外套披在他肩上，说“风大，别着凉”；甚至林粟兴奋地说“等明年春天，我们去江南看荷花吧”时，他第一反应是——从前他和巫烬玄约定，要在海城的沙滩上种满耐盐的花。
矛盾在第十天爆发。
林粟拿着一张江南宅院的图纸，放在他面前。
“洛清，你看，这院子靠着河，我们可以种荷花，夏天还能划船。等你不忙了，我们就去江南定居好不好？”
温洛清看着图纸上精致的亭台楼阁，心口突然一阵发紧。
他抬手按住眉心，声音轻得像被海风卷走。
“我不能走，我是海城的城主，这里的百姓，这里的海，我都不能丢下。”
林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眶慢慢红了。
“可你说过，你喜欢江南的。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不是的。”
温洛清看着他，心里满是愧疚。
“只是我没办法离开海城，就像你没办法丢下江南的荷花一样。”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明明没放下巫烬玄，却又给了林粟希望，可他实在没办法欺骗自己——他的心就像海城的港口，早己被巫烬玄的船占满，再也容不下别的帆。
那天他们在海边站了很久，首到潮水漫过脚边的礁石。
林粟最后擦了擦眼泪，轻声说。
“我懂了，城主大人，祝你和海城都好好的。”
说完，他转身走了，浅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里，像一场短暂的梦。
这段不到半个月的感情，就这么结束了。
温洛清站在海边，看着海浪一遍遍拍打礁石，心里既愧疚又有种莫名的解脱。
他掏出帕子，擦了擦被海风打湿的脸颊，转身回了城主府——那里还有堆积如山的公文，还有等着他处理的城防事，还有整个海城的百姓，这些才是他能抓住的东西。
又是一个深夜，温洛清批完最后一本公文，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的月光洒在海面上，泛着细碎的银光，远处的灯塔亮着，像一颗不会熄灭的星。
他想起从前，巫烬玄会陪他站在这里，指着灯塔说“洛清，不管走多远，我都会像这灯塔一样，等着你回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划过冰冷的窗棂。案头的松子糕还剩一块，己经凉透了，像他和林粟那段短暂的感情，也像他和巫烬玄之间，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温洛清拿起那块松子糕，咬了一口，甜意里带着点涩，就像这一个月来的日子。
他知道，想要彻底放下巫烬玄还需要很久，或许永远都放不下。
但至少现在，他能静下心来处理海城的事，能在巡防时看着百姓们安稳的模样，能在深夜站在窗边，看着这片他要守护的海。
窗外的海风又吹了进来，带着咸湿的气息，温洛清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转身回到案前。
他点燃一支新的蜡烛，看着烛火摇曳，心里默默想：巫烬玄，你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不管怎样，我会守好这座城，守好我们曾经一起看过的海。
烛火映着他的侧脸，在墙上投下孤单却坚定的影子，就像海城的礁石，任凭海浪拍打，始终稳稳地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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