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牛棚里的小火炉烧得正旺，顾先生正拿着一根树枝，在雪地上给姜芝讲解一道算术题。
苏晓曼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诗集，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认真听讲的姜芝，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所以，这里的关键，是要先算出总工分，再按人头平均分配，懂了吗？”
顾先生讲完最后一步，抬头看向姜芝。
姜芝点了点头，拿起树枝，在另一片雪地上，将解题步骤完整地演算了一遍，思路清晰，没有半分错漏。
顾先生捻着胡须，眼中满是赞许。
“好！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林师傅在一旁擦拭着他的柴刀，闻言哈哈一笑。
“我们芝丫头，可是文武双全！前几日教她的那套擒拿手，她己经打得有模有样了！”
被夸奖的姜芝只是微微一笑，将雪地上的字迹抹去。
自己能有如此快的进境，除了自身修习《青木诀》带来的体质和悟性提升外，更离不开眼前这几位先生的倾囊相授。
“对了，丫头，”
孙中医一边整理着药材，一边开口道。
“上次让你帮忙留意的那几味草药，晓曼这丫头说，她好像在知青点的书里看到过图样。”
苏晓曼立刻合上书，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热忱。
“是的，姜芝！我回去就帮你找！我们知青点带了不少关于植物和地理的书籍，说不定能帮上孙先生的忙。”
她早己将这几位落魄的老先生，当成了自己尊敬的长辈。
而能帮上姜芝和先生们的忙，让她感到由衷的快乐。
“好，那便多谢你了。”
姜芝对她点了点头。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丫，洒在这一小方天地里，气氛温暖而祥和。
在这里，没有猜忌，没有算计，只有知识的传递和真诚的互助。
然而，这份宁静，在姜芝踏入家门的那一刻，便被彻底打破。
堂屋里，气氛异常。
不仅祖母从镇上回来了，连平日里很少登门的二婶也来了。
她正拉着何氏的手，说得唾沫横飞，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看见姜芝进来，二婶的眼睛立刻亮了。
她松开何氏，亲热地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姜芝的手。
“哎哟，我们芝丫头回来了！快让二婶看看，几日不见，又长得水灵了！”
姜芝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心中己然明了。
二婶这般姿态，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二婶话题一转，便切入了正题。
“芝丫头啊，二婶听说，你跟村里那个新来的上海知青，走得很近？”
“只是在村里扫雪时，一起干过活。”
姜芝淡淡地回答。
“哎，这就对了嘛！”
二婶一拍大腿，声音压低了些，凑到姜芝耳边。
“芝丫头，二婶跟你说件正经事。你堂哥建军，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你看，那个苏知青，人长得体面，又是城里来的，多好的条件啊！你跟你堂哥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帮帮忙，在苏知青面前，多替你堂哥美言几句，撮合撮合他们？”
姜芝看着二婶那张因算计而显得格外精明的脸，心中只觉得一阵反胃。
她那个堂哥姜建军，是村里有名的懒汉，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整日游手好闲。
而苏晓曼，虽然落魄，却依旧是那个读诗书、有理想的上海姑娘。
二婶竟能打这样的主意，真是异想天开。小熊炒豆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姜芝的语气依旧平静。
“二婶，我和苏知青，只是萍水相逢的交情，说不上话。况且，婚姻大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不是我一个外人能撮合的。”
二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堂屋主位上的祖母，却在这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二婶立刻噤了声，讪讪地退到了一边。
祖母的目光扫过屋里的所有人，最后落在姜顺和姜文的身上，沉声道：
“都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我今天回来，是有件要紧事要宣布。”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村长刚才来过了。”
祖母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
“后山那片林子，最近有野猪出没，毁了不少庄稼。县里下了文件，要组织民兵队，进山围猎。咱们村，分到了三个名额。”
何氏的脸色变了。
“这冰天雪地的，山里多危险啊！”
“危险，也有好处！”
祖母的眼睛里闪着精光。
“文件上说了，凡是参加围猎的，每人每天记十个工分！猎到的野物，除了上交一部分，剩下的，各村可以自行分配！这可是一笔大油水！”
工分，野物。
这两个词，让屋里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危险的恐惧。
冬日深山，猛兽出没，可不是闹着玩的。
祖母的目光再次扫向姜顺和姜文。
“我们姜家，是大户，必须得出一个人，你们两个，谁去？”
父亲姜顺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娘，我的腰……动不了啊……”
哥哥姜文则将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我……我没干过这个，我怕……”
何氏见状，立刻跳了出来，护在自己丈夫和儿子身前，对着坐在另一边的二叔和二婶喊道：
“你们家建军年轻力壮，这事，该他去！”
二婶一听，当即就不干了，立刻反驳道：
“凭什么？我们建军还没娶媳妇呢，要是在山里有个三长两短，你赔得起吗？我看，就该文哥儿去！他才是长房长孙！”
“文哥儿身子弱！他哪能干这个！”
“建军难道就不是你姜家的孙子了？”
两房人，为了规避风险，瞬间吵作一团。
谩骂声、哭喊声，在小小的堂屋里交织成一片。
他们将那份对野物的贪婪，和对危险的恐惧，都化作了攻击对方的利刃。
姜芝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她看着自己的父亲，为了逃避责任，不惜装病呻吟。
看着自己的母亲，为了保护丈夫和儿子，状若疯狗。
看着自己的二叔二婶，为了自家利益，寸步不让。
这就是她的亲人。
在利益和危险面前，所谓的亲情，脆弱得不堪一击。
吵到最后，祖母被吵得头疼，用拐杖重重地敲着地面，发出一声怒喝。
“都给我住口！”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祖母喘着粗气，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竟落在了角落里一首默不作声的姜芝身上。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既然你们这些大男人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一样，没个担当，”
“那这事，就让芝丫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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