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谷中的战斗，随着最后一头饿狼被黑衣人手中的弩箭射穿头颅而告终。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冬日凛冽的寒风，刺得人鼻腔发酸。
幸存下来的男人们，一个个都瘫坐在雪地里，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疲惫。
只有姜芝和那个黑衣人，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黑衣人缓步走到姜芝面前，将那把沾满了狼血的柴刀递还给她。
他的目光在姜芝那双异常镇定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声音低沉沙哑。
“多谢。”
“彼此。”
姜芝接过柴刀，言简意赅。
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客套，却有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老猎户王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看了一眼满地的狼尸，又看了看那个被狼群撕咬得血肉模糊的村民，脸上露出了深深的自责和后怕。
他走到姜芝面前，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出一句。
“丫头……对不住……是我们……是我们瞎了眼……”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羞愧。
如果当初他们肯听信姜芝的警告，这一切的惨剧，或许就不会发生。
其他几个幸存者，也都用一种混杂着敬畏、感激和愧疚的复杂目光看着姜芝。
这个被他们一路嘲讽和轻视的少女，不仅提前预警了危险，更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展现出了超乎想象的冷静和实力。
姜芝没有回应他们的道歉。
“血腥味很快会引来别的野兽，我们必须立刻处理现场，带着伤员和猎物离开这里。”
她的话让还沉浸在后怕中的众人瞬间清醒过来。
黑衣人也点了点头。
“把狼尸拖到一起，用雪盖起来，能暂时掩盖气味。伤员优先，尸体也要带回去。”
有了主心骨，混乱的场面终于开始变得有序。
在王伯的指挥和黑衣人的协助下，众人开始分工协作。
几个人负责处理狼尸，将它们拖拽到雪谷深处掩埋。
另外几个人则小心翼翼地抬起那位遇难村民的尸体，还有两个在刚才的混乱中受了轻伤的，也被人搀扶了起来。
姜芝则主动承担了断后的任务。
她和黑衣人一前一后，护卫着这支狼狈的队伍，警惕地观察着西周的动静，防止有新的危险出现。
队伍行进得极为缓慢。
每个人的心里都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当他们终于走出那片幽深的林区，重新看到村子轮廓的时候，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疲惫和恐惧便如同潮水般涌上，好几个人腿一软，首接瘫倒在了雪地里。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村子的方向传来。
是民兵队长赵卫东，带着另外几个刚才临阵脱逃的男人，跑了过来。
他看到队伍里的人虽然狼狈，但大多安然无恙，脸上立刻堆起了虚伪的关切。
“哎呀！王伯！你们可算出来了！我们看情况不对，就赶紧跑回村里去叫人了！你们没事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上前去搀扶王伯。
王伯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
“叫人？赵卫东，我问你，你把栓子推出去挡狼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叫人吗？！”
“栓子”就是那个被狼群第一个扑倒的村民。
赵卫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队伍里其他幸存的村民，也都用冰冷的、充满鄙夷的目光看着他和那几个逃兵。
“赵卫东，你还有脸回来？”
“还有你们！跑得比兔子还快！把我们丢下喂狼！”
“呸！孬种！”
指责声此起彼伏。
刚才在生死边缘建立起来的脆弱秩序，因为逃跑者的出现，再次被点燃了怒火。
赵卫东被众人指责得无地自容，却还想狡辩。
“我……我那是为了保存实力！是为了回村搬救兵！”
“救兵？”
一个满身是血的汉子冷笑一声，他指着队伍后面那个沉默的黑衣人，又指了指姜芝。
“我们的救兵，在这里！要不是这位好汉和芝丫头，我们今天全都得死在山里！跟你赵卫东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姜芝和黑衣人身上。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的时候，村支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党员，带着村里更多的村民闻讯赶来了。
看到队伍里的惨状，老支书的脸色变得无比沉重。
他听完了王伯带着悲愤的、对整个事件经过的客观陈述，包括姜芝在出发前的预警被李大山和赵卫东无视的细节，也包括赵卫东推人挡灾、临阵脱逃的丑陋行径。
老支书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走到赵卫东面前，沉声问道。
“王伯说的，可是事实？”
赵卫东在老支书严厉的目光下，再也说不出一句狡辩的话，低下了头。
“好，好得很！”老支书气得浑身发抖。
“我们村的民兵队长，就是这么保护村民的！这件事，没完！明天，全村开大会！功过是非，必须在全村人面前，说个清清楚楚！你，还有你们几个，都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他的一番话，给这件事定了性。
赵卫东和那几个逃兵，面如死灰，在村民们鄙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离开了。
处理完逃兵，众人的情绪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王伯开口了，他指着那些被幸存者们合力拖回来的狼尸。
“支书，这些狼，是我们拿命换回来的。按照村里的规矩，是不是该按工分平均分配？”
老支书点了点头。
“理应如此。”
“我不同意！”之前那个指责赵卫东的汉子，第一个站了出来。
“凭什么？我们在这边跟狼拼命，他们在后面撒腿就跑！现在倒好，回来就想跟我们平分东西？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所有亲历者的附和。
“就是！要分，也只能是我们这些活着回来的人分！”
“那些逃跑的，一个狼毛都别想见着！”
“还有李村长！是他非要带我们往里走的！要不是他瞎指挥，栓子也不会死！”
群情激愤。
这是拿命换来的利益，谁也不愿轻易让步。
老支书看着眼前的局面，也感到有些棘手。
他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大家的心情，我理解。这样吧，今天所有参与围猎的人，都先记二十个工分。至于这些猎物的分配，以及责任的追究，等明天开了大会，再拿出一个章程来。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绝不会让拼了命的同志吃亏，也绝不会让临阵脱逃的人占到半点便宜！”
他看了一眼队伍里的伤员，又吩咐道。
“先把伤员送到孙先生那里去看看！栓子的后事，村里会负责！大家都先散了吧。”
老支书的话，终究还是有分量的。
众人虽然心中还有不满，但也都明白，眼下不是争论的时候。
人群渐渐散去。那个黑衣人，不知何时，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姜芝背起自己的背篓，也准备离开。
“芝丫头，你等等。”
老支舍叫住了她。
他走到她面前，看着这个从头到尾都异常平静的少女，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今天的事，委屈你了。”
老支书的声音很温和。
“明天的大会，你也要来。有些事，需要你做个见证。”
姜芝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支书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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