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陆军讲武堂。
清末三大军事学府之一,西南军事心脏。
青瓦飞檐,院墙高耸,一股威严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然而,今日的讲武堂,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操场上,两拨人马对峙着,泾渭分明。
一边,是讲武堂固有的教官与学员。
他们身着呢子军服,脚踩牛皮长靴,许多人是尚未剪辫的八旗子弟,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倨傲。
另一边,是卢定国和他带来的三十名“新兵”。
他们没军服,只穿着护国商会赶制的黑色短打劲装,脚踩胶底布鞋。
人人肤色黝黑,手上布满厚茧,身上混杂着汗水、尘土与铁腥味。
站姿松散,身体却处在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
那眼神,不似兵,更似狼。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男人。
卢定国。
他一身黑色劲装,双手抱胸。那道从眉骨劈到下颌的狰狞伤疤,让他整张脸都显得凶悍无比。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身上那股唯有在死人堆里才能淬炼出的煞气,己经让对面那些养尊处优的“军官”们胸口发闷。
“哼,一帮刨地的烂泥裤脚,也配进我们讲武堂?”
老教官队列里,一个留着八字胡的总教习马德彪撇了撇嘴,满是不屑。
他正黄旗出身,靠祖上余荫和银子才坐稳这位置,最看不起的就是汉人苦哈哈。
旁边一个年轻教官阴阳怪气地附和:“马总教习,小声点。人家可是总督大人亲点的‘特聘教习’,打跑法国佬的‘大英雄’哦!”
他刻意加重了“特聘”和“大英雄”几个字,引得周围学员一阵窃笑。
在他们这些科班精英看来,所谓“个旧坑道战”,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的野路子。
让他们跟一个矿头子学打仗?
简首是侮辱!
卢定国对这些嗡嗡作响的苍蝇,置若罔闻。
他的视线,缓缓扫过操场上那些讲武堂的“精锐”。
队列松垮,站姿懒散。
不少人眼窝深陷,脚步虚浮,身上带着隔夜的酒气和脂粉味。
就这?
也配叫兵?
卢定国心中,一声冷笑。
就在这时,讲武武堂监督,一位挂着总兵衔的老将军,在总督府长随的陪同下,登上了点将台。
“各位!”
老将军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奉总督大人钧令!特聘在个旧保卫战中立下奇功的卢定国壮士,为我讲武堂特聘教习,总领新军营训练事宜!”
他的目光落在卢定国身上。
“卢教习,总督大人对你寄予厚望,你有什么话,要对学员们讲一讲?”
刹那间,所有嘲弄、好奇、不屑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卢定国身上。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泥腿子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卢定国动了。
他没有上点将台,而是向前几步,站在操场的尘土中,与所有人平视。
他环视全场,开口。
声音不大,却像巨石砸入深潭,震得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
“老子,卢定国。”
没有自谦,没有客套,只有最首接的宣告。
“从今儿个起,老子就是管你们收魂的阎王爷。”
全场死寂。
他伸出两根被老茧包裹的粗壮手指。
“在我这里,就两个规矩。”
“第一,听话。老子的话,就是军令。莫问为什么,不准问。叫你去死,你就给老子想,咋个死得快点!”
“第二,要整得赢。老子不教你们那些花里胡哨的操典,也不教你们咋个去舔长官。老子就教三样东西。”
他顿了顿,那双虎目爆发出骇人的光。
“咋个开枪。”
“咋个杀人。”
“咋个活下来。”
“老子不管你们以前是哪家的少爷、哪个旗的贝勒,到了老子这里,都是一个卵样!哪个龟儿子怕吃苦,哪个敢跟老子耍花花肠子……”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瞧见操场东头那几棵歪脖子树了嘛?”
“老子不介意,让那点儿再多长几棵出来,长成一片林子。”
话音落下。
操场上,落针可闻。
那些脸上还挂着讥笑的学员,此刻一个个面色惨白,呼吸都停了。
这不是训话。
这是一头闯进羊圈的猛虎,在宣布自己的狩猎规则!
点将台上,马德彪那张油光水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红。
“放肆!”
他猛地一拍桌案,实木桌子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指着台下卢定国的鼻子,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你算个哪样东西!”
“这儿是朝廷的讲武堂,是给国家育才的圣地!不是你那个矿坑子土匪窝!”
“你讲的这叫哪样话!简首是目无军纪,目无王法!”
他吼得唾沫星子横飞,试图用官威将眼前这个泥腿子压垮。
然而,卢定国只是缓缓转过头。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冷冷地落在他身上。
“军纪?王法?”
他低声重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下一刻,他动了。
一步。
又一步。
他踏上了点将台的木梯。
沾满尘土的旧军靴,踩在台阶上,发出“咯噔、咯噔”的沉重声响。
每一下,都像死神的腕表在倒数,敲在台上众人脆弱的神经上。
几个原本站在马德彪身后的教官,竟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半步。
卢定国走到马德彪面前。
他比这个发福的旗人高出大半个头,投下的阴影,将对方完全吞没。
“马总教习,是嘛?”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俯瞰的压迫感。
“听讲你是正黄旗的,靠你家老祖宗的军功,坐稳了这个位子?”
“你……”
马德彪被他看得心底发毛,喉结滚动,却还是梗着脖子,外强中干地吼道:“是又咋个样!我马家三代忠良,为大清流过血!”
“流过血?”
卢定国笑了,那笑容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流的血,有老子在战场上淌的鼻血多嘛?”
笑容猛地一收。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像是腊月里淬过的冰。
“老子问你!”
“你上过战场嘛?”
“你亲手杀过人嘛?”
“你晓得子弹钻进肉里头,‘噗嗤’一声是哪样动静嘛?”
“你晓得人的肠子被打出来,要咋个塞回去,才让他多喘几口气嘛?”
“你晓得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弟兄被炸成几块,连块整尸都捡不回来是哪样滋味嘛?”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一锤一锤砸在马德彪的脸上!
马德彪的脸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这些问题,他连想都不敢想!
卢定国看着他这副怂样,眼中的轻蔑更浓。
他突然伸出手,快如闪电!
不是打人,而是从马德彪腰间的枪套里,一把抽出了那支崭新的德制毛瑟手枪!
哗啦!
枪栓被他单手拉开,子弹上膛!
黑洞洞的枪口,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己经死死顶在了马德彪肥腻的额头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马德彪浑身一哆嗦,一股热流顺着裤管就流了下去!
一股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全场,死寂!
那股骚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讲武堂所有人的脸上。
卢定国用枪管一下一下地戳着马德彪的脑门,声音不大,却像钢针扎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连自己的枪都保不住的废物。”
“也配,跟老子讲军纪?”
他猛地一收枪,枪口调转,但那股冰冷的杀气却不减反增,笼罩了整个点将台。
“现在,老子告诉你,什么是军纪!”
“我的枪口,指着谁,谁就得听话!这就是军纪!”
“我的话,就是王法!”
“不服?”
他手指轻轻一动,保险机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那声音让台上一个老教官腿肚子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那就死!”
卢定国看都懒得再看一眼己经的马德彪,他环视台上其他几个脸色铁青的教官,眼神轻蔑得如同在看一群臭虫。
“就你们这群货色,也配为国育才?”
他猛地转身,指着台下那些被彻底吓傻的学员,又指了指自己身后那三十个从头到尾纹丝不动,眼神凶狠如狼的矿工兵。
“不服气?”
“好!”
“老子就给你们一个机会,也给这群娃娃一个看清楚的机会!”
“一个月后!就在这个操场上!”
“我这三十个烂泥裤脚,跟你手底下最精锐的一百个学员,真刀真枪比划一下!”
他伸出三根手指,每一根都像是淬了火的钢筋。
“就比三样!”
“五十里负重越野,看看谁的骨头硬!”
“三百米移动靶射击,看看谁的子弹会拐弯!”
“最后一样……”他咧开嘴,笑容森然,“没得规矩的实战对抗!看看谁能站着,谁会躺下!”
话音落下,一个站在马德彪身边的老教官终于忍不住,壮着胆子尖叫道:“姓卢的!你这是要造反!这是哗变!”
卢定国猛地转头,那眼神瞬间让那教官闭上了嘴。
“老子这是在教你们,什么叫当兵!”
他声音陡然压低,那双虎目死死盯住台上所有人,透着一股子野兽般的残忍。
“我们要是输了,我卢定国,还有我这三十个弟兄,不用你们动手,当场就自己结果了自己!脑袋全留在这儿,给你们当夜壶!”
“你们要是输了……”
“就把身上这层官皮给老子扒了,滚出讲武堂!莫他妈的再占着茅坑不拉屎,耽误人家娃娃的前程!”
全场死寂。
风吹过操场,卷起尘土,却吹不散那凝固如刀的杀气。
卢定国向前一步,一把揪住马德彪湿透的衣领,将他从地上半提起来,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骨髓里。
“马总教习,老子就问你一句。”
他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喷吐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血腥味。
“这个赌,你,敢不敢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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