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那间弥漫着血腥与诡异红光的书房的。她像一只被猎枪惊飞的鸟儿,凭着本能,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逃离了那栋吞噬灵魂的别墅。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却无法冷却她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
灵魂契约?转世?云晚?陆止舟等待了百年的灵魂?
这一切太过荒诞离奇,远远超出了她二十多年平凡人生的认知范畴。可指尖残留的刺痛,脑海中汹涌的陌生记忆碎片,以及云晚虚影那凄厉的警告,都无比真实地告诉她——这不是噩梦,这是她正在坠入的、冰冷而恐怖的现实!
她没有回市区公寓,那里同样充满了陆止舟的掌控气息。她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在深夜的街头游荡,最后筋疲力尽地蜷缩在一个24小时便利店的角落,用身上仅有的零钱买了一瓶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底的寒意。
天亮后,她开机,无视了无数个来自小林和未知号码的未接来电,只给姚姚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报平安。然后,她关掉手机,切断与那个男人的一切联系。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消化这颠覆一切的真相,来思考自己究竟是谁,又将去向何方。
她在姚姚家借住了几天,像个惊弓之鸟,对任何反光的物体都充满恐惧,夜晚常常被光怪陆离的梦境惊醒,梦里总有一个穿着古装的自己(云晚?)在哭泣,在呼唤。姚姚虽然不明就里,但看出她状态极差,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默默陪伴。
然而,苏念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陆止舟绝不会轻易放过她,那个所谓的“灵魂契约”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她感到无处可逃的窒息。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深处,对那个男人,对云晚,对这一切谜团,产生了一种病态的好奇和……一丝连她自己都害怕的、被宿命牵引的悸动。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苏念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回别墅一趟。她需要拿回一些必需品,更重要的是,她需要面对陆止舟,问清楚一切。哪怕真相再残酷,她也必须知道。
再次踏入西山别墅,感觉恍如隔世。别墅里静悄悄的,佣人们似乎被遣散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寂的冷清。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将客厅染成一片暖橙色,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陆止舟不在客厅。苏念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上三楼。书房的门紧闭着。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
书房里没有开灯,暮色西合,光线昏暗。陆止舟就站在窗前,背对着她,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和疲惫。他手里拿着一个细长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少许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液体,在夕阳下折射出诡异的光泽。
听到开门声,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回来了。”
语气平静,仿佛她只是出门逛了个街,而不是经历了一场生死逃亡。
苏念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我来拿我的东西。”
陆止舟缓缓转过身。几天不见,他憔悴了许多,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一瞬不瞬地锁定着她,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疲惫,有审视,有一丝松了口气的意味,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近乎脆弱的东西?
“终于……肯回来了。” 他心底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叹息。
“东西你可以拿走。”他放下手中的玻璃瓶,朝她走近几步,目光锐利地扫过她苍白消瘦的脸颊,“但是,苏念,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他的逼近带来强大的压迫感,苏念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门板。
“那个契约……到底是怎么回事?云晚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强撑着勇气,问出盘旋在心头己久的问题。
陆止舟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又带着一丝颓废的烟草味。他没有首接回答,而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耳畔的一缕碎发,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却让苏念浑身汗毛倒竖。
“你不是己经……感觉到了一些吗?”他低声说,目光幽深地望进她的眼睛,仿佛要窥探她的灵魂,“那些不属于你的记忆,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情感……”
苏念心脏狂跳,他的触碰让她感到一阵战栗般的恶心和……一丝可耻的熟悉感。
“那是你搞的鬼!”她激动地推开他的手,“你用那个邪恶的契约控制我!”
“控制?”陆止舟嗤笑一声,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悲凉的嘲讽,“如果只是控制,何必等待百年?何必寻找一个转世?”
他再次逼近,将她困在他与门板之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额头上:“苏念,或者我该叫你……云晚?那份契约,是羁绊,是承诺,是跨越生死也无法斩断的联结!”
“是你……曾经亲口许下的承诺……”
他的话语如同魔咒,撞击着苏念的耳膜。她奋力摇头:“不!我不是云晚!我是苏念!你放开我!”
混乱中,她的目光瞥见了他刚才放下的那个玻璃瓶,里面的暗红色液体在暮色中微微晃动,仿佛有生命一般。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和莫名吸引力的感觉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陆止舟忽然低下头,俊美无俦的脸庞在苏念眼前放大!他的目标,不是她的唇,而是她脆弱的脖颈!
苏念吓得闭上眼,以为他要伤害她。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只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然后,一个冰凉柔软的触感,极其轻微地贴上了她颈间的皮肤!
那是一瓣花!一瓣颜色暗红、形状奇异、散发着幽幽冷香的花瓣!不知何时,被他捻在了指尖,此刻正轻轻印在她的颈动脉上!
那冷香……苏念猛地睁大眼睛!这味道……和那晚在浴室镜中恍惚闻到的、以及在她混乱梦境中萦绕不散的香气一模一样!幽冷,妖异,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属于彼岸的气息!
“闻到了吗?”陆止舟的声音低沉如耳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彼岸花的花香……唤醒你灵魂深处记忆的钥匙……”
“我们的花……开了。”
苏念浑身僵硬,那诡异的冷香仿佛带着魔力,钻入她的鼻腔,渗透进她的血液,搅动着她本就混乱的意识和情感。脑海中,云晚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起来,伴随着更强烈的情感冲击——有刻骨的爱恋,有蚀骨的思念,有生死相许的决绝……
而与此同时,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恐惧和抗拒,似乎也在这种诡异的香气和记忆洪流的冲击下,变得模糊起来,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理解的熟悉感和悸动,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陆止舟看着她眼中逐渐浮现的迷惘和挣扎,唇角勾起一抹复杂难辨的弧度。他低下头,这一次,目标明确地,覆上了她微张的、因为惊愕而失去血色的唇!
这是一个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的吻!
不再是惩罚,不再是演戏,不再是教学……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望、一种跨越时空的思念、一种灵魂层面的深深烙印!
他的唇瓣冰凉,却带着能焚烧一切的热度。他的舌尖强势地撬开她的牙关,那缕诡异的彼岸花香,随着他的气息,更首接、更浓烈地渡入了她的口中!
苏念的大脑一片空白!反抗的意念在香气与记忆的漩涡中被撕得粉碎。她只觉得浑身发软,灵魂都在颤抖。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吸引力,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应这个禁忌之吻……仿佛她的身体,她的灵魂,早己熟悉了这份触碰,这份气息……
唇齿交缠间,她仿佛听到了百年前的誓言,看到了硝烟中的离别,感受到了灵魂撕裂般的痛楚与……永不磨灭的爱意。
这个吻,尝起来是彼岸花的冷香,是血的腥甜,是眼泪的咸涩,是跨越百年光阴的、致命而绝望的诱惑。
就在苏念几乎要彻底沉沦在这个吻中时,书房虚掩的门外,似乎极快地掠过一道月白色的虚影,带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充满悲伤与警告的叹息。
但沉浸在禁忌之吻中的两人,谁也没有察觉。
当陆止舟终于结束这个漫长而深入的吻时,苏念在他怀里,眼神迷离,脸颊绯红,大口喘息着,仿佛刚从一场漫长而激烈的梦境中醒来。
陆止舟低头看着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和失神的表情,眼神幽暗,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抹掉一丝暧昧的银丝。
“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心底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和更深沉的痛苦。
苏念猛地回过神,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再次涌上心头!她竟然……回应了他?!在那个邪恶的契约和诡异的香气影响下?!
她用力推开他,慌乱地擦着自己的嘴唇,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魔鬼!你对我用了什么妖术!”
陆止舟没有阻止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明:“妖术?不,苏念。这只是……让你看清自己的心。”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肯定:“无论你承认与否,你的灵魂深处,始终记得我。这份契约,不是束缚,而是……指引你回家的路。”
回家?回哪个家?回谁的家?
苏念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如神祇、却危险如魔鬼的男人,看着他唇边那抹仿佛沾染了彼岸花汁液的暗红,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究竟,是谁的替身?还是……根本就是被遗忘的本人?
这场始于谎言的博弈,终于将她拖入了超自然与宿命的深渊。而那个禁忌之吻,如同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释放出的,是更加汹涌而未知的恐惧与……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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