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后的陆止舟，像一头被侵入了领地的雄狮，周身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低气压。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苏念，眼神里的警惕和占有欲浓烈得让她窒息。那个名叫殷九离的男人，以及他意味深长的话语，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陆止舟的心里，也搅乱了苏念本就混沌的世界。
苏念不敢多问，她能感觉到陆止舟压抑的怒火和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安。那个殷九离，显然不是普通人，他看她的眼神，带着一种仿佛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兴趣，以及……一种隐藏极深的敌意。他口中的“物归原主”和“守得住”，像是不祥的预言，让苏念不寒而栗。
陆止舟似乎急于用某种方式确认他的所有权，或者说，安抚他自己内心的焦躁。几天后，他不由分说地带着苏念离开了城市，前往一处位于深山、极其隐秘的私人温泉度假地。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行驶，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空气清新冷冽。苏念沉默地看着窗外，心里乱糟糟的。她不知道陆止舟带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是躲避？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
度假地只有几栋独立的别墅，隐在竹林深处，私密性极佳。他们入住的那一栋，自带一个露天的天然温泉池，氤氲的热气从乳白色的泉水中袅袅升起，与山间的薄雾融为一体。
抵达时己是傍晚，山色空蒙，细雨初歇。别墅里温暖如春，与室外的清寒形成鲜明对比。陆止舟似乎放松了些许，脱去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身姿挺拔地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
“去泡一会儿吧，驱驱寒。”他转过身，对蜷缩在沙发上的苏念说道，语气是命令式的，却罕见地没有太多冷硬。
苏念犹豫了一下。她确实觉得浑身冰冷，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或许温泉真的能让她舒服一点。她点点头，起身走向卧室更换浴袍。
当她穿着柔软的白色浴袍走出来时，陆止舟也己经换好了衣服，同样是一身浴袍，深色的，衬得他肤色更白，领口微敞，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其下那个若隐若现的神秘图腾。
他率先走向露台的温泉池。苏念跟在他身后，心跳莫名有些加速。
露天温泉池由天然的岩石垒砌而成，周围点缀着竹子和温暖的石灯。温热的泉水泛着淡淡的硫磺味，水汽弥漫，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陆止舟踏入池中，靠在池边，闭上眼，似乎很享受这份温热与宁静。水汽濡湿了他额前的黑发，几缕碎发贴在的额角，让他平日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苏念小心翼翼地坐在池边，先将脚探入水中，温暖的触感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她慢慢将身体浸入水中，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她，驱散了连日来的寒意和紧绷。她靠在池壁的另一端，与陆止舟隔着氤氲的水汽相望。
空气很安静，只有山间的风声和泉水咕嘟的细微声响。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种奇怪的、介于紧张与平和之间的氛围在弥漫。
水汽缭绕，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界限。苏念看着陆止舟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俊脸，看着他闭目时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看着他锁骨下那个在水光映照下似乎微微发亮的图腾……拍卖会上他失控的竞价，他紧拥着她宣示主权的力度，以及此刻他难得的宁静……种种画面在她脑海中交织。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他霸道、专制、心思难测，背负着惊天秘密，可偶尔流露出的脆弱、偏执的守护，以及此刻的平静，却又让她无法简单地恨他或怕他。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陆止舟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穿透水雾，精准地落在她脸上，深邃得像两口幽深的古井。
“过来。”他开口，声音因为水汽的浸润，带着一丝难得的低沉和……沙哑的磁性。
苏念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心底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抗拒的话堵在喉咙里，苏念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顺从地、慢慢地，从水中向他那边挪去。温泉水随着她的动作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当她靠近到他触手可及的距离时，陆止舟忽然伸出手，不是粗暴地拉拽，而是用指尖，轻轻勾住了她浴袍的系带。他的指尖带着温泉的热度，触碰到她颈侧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穿着这个，不难受吗？”他低声问，目光幽深地锁着她。
苏念的脸瞬间爆红！她当然知道泡温泉不应该裹着浴袍，可是……和他一起……她紧张得手指蜷缩，不知所措。
陆止舟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指尖微动，轻易地解开了那个松松的结。浴袍的领口散开，露出她纤细的锁骨和一片白皙的肌肤。水汽立刻濡湿了布料，贴在身上，勾勒出若隐若现的曲线。
苏念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用手臂护在胸前，羞得无地自容。
陆止舟看着她慌乱羞怯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愉悦的光芒。他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收回手，重新靠回池壁，目光却依旧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种更深沉的、苏念看不懂的情绪。
“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他心底嘀咕，语气竟带着一丝罕见的温和。
苏念浑身僵硬地泡在水里，进退两难。水汽蒸得她脸颊发烫，心跳如鼓。他的目光像是有实质的热度，烫得她无所适从。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别处，看向池边石灯柔和的光晕，看向远处朦胧的山影。然而，在水汽和灯光的共同作用下，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有些虚幻……
渐渐地，周围的景物仿佛在悄然变化。天然的岩石池壁似乎变成了雕刻精美的汉白玉，周围的竹林变成了摇曳的纱幔，石灯的光晕化作了摇曳的烛光……空气里弥漫的硫磺味，似乎也掺杂进了一丝淡淡的、熟悉的冷香——是彼岸花的味道！
苏念猛地晃了晃头，以为是水汽太浓产生了幻觉。
但下一秒，一个清晰无比的、带着笑意的低沉男声，在她耳边响起，温柔得令人心醉：
“晚晚，此生若能与你共沐此泉，白首不离，便是圆满。”
这声音……不是陆止舟此刻的声音！更年轻，更温润，带着满腔的爱意和承诺！是……百年前的那个他！
苏念骇然转头，看向身旁的陆止舟！
只见水雾缭绕中，陆止舟的轮廓似乎与另一个穿着古装长袍、墨发如瀑的俊逸身影重叠了起来！他正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云晚），唇角带着满足的笑意，伸手轻轻拂开她颊边被水汽濡湿的发丝。
场景真实得可怕！苏念甚至能感觉到那只想象中的、带着体温的手触碰皮肤的触感！能感受到云晚当时心中涌起的、巨大的幸福和甜蜜！
前世承诺！在水雾中浮现了！
“啊……”苏念无意识地发出一声轻吟，眼神变得迷离，仿佛被拉入了那个遥远的时空。
陆止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眉头微蹙，身体前倾，靠近她：“苏念？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将苏念猛地从幻觉中拽回！眼前的幻象瞬间消失，只剩下陆止舟带着探究和一丝担忧的俊脸在眼前放大。
苏念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止舟，看着他与幻影中重叠的眉眼，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眼前人又是谁。
是那个许下白首不离承诺的爱人？还是那个将她卷入漩涡的、危险莫测的契约者？
巨大的情感冲击和认知混乱，让她眼眶瞬间，泪水混合着温泉水，滑落脸颊。
陆止舟看着她眼中突然涌出的泪水和她茫然无措的神情，眼神骤然一深。他伸出手，不是擦泪，而是捧住了她的脸，拇指指腹轻轻着她湿滑的脸颊。
他的目光极其复杂，有探究，有了然，有心疼，还有一种……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的、深沉的痛楚。
“想起来了……是吗？” 他心底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沙哑，“那个承诺……”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然后，在弥漫的水汽和朦胧的灯光中，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低下头，将一个轻柔如羽翼的吻，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这个吻，不带，只有无尽的珍视、思念和……一种跨越百年的、沉重的悲伤。
温热的泉水包裹着两人，水汽氤氲，如梦似幻。前世的承诺在今生浮现，迷离了现实与记忆的边界。苏念闭上了眼，任由泪水流淌，心中充满了巨大的酸楚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被宿命紧紧缠绕的无力感。
温泉迷情，水雾如织。一些被遗忘的情感，正悄然苏醒，将两人更紧地捆绑在一起，推向一个更加未知的、情深缘重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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