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语念的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沈敬夫妇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
更大的祸事。
这西个字,比之前沈昭元昏迷不醒还要让他们心惊肉跳。沈昭元是他们的心头肉,可安远侯府,却是整个家族的根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敬毕竟是久经沙场、执掌偌大家业的一家之主,心神虽剧震,却未失方寸。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魏语念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方才是我等短视了。还请姑娘明示,这道‘裂痕’究竟为何物?又要如何修补?只要能保我合府平安,沈某无有不从。”
季氏也拭去眼泪,强作镇定,跟着丈夫恳求道:“是啊,魏姑娘。求你救人救到底,帮我们侯府渡过此劫。”
魏语念坦然受了沈敬这一礼。她要的就是这个态度。想要彻底勘察一座侯府的气运脉络,并动手进行调整,必须得到主人家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配合,否则处处掣肘,只会事倍功半,甚至引来反噬。
“侯爷,夫人,请起。”她虚扶了一下,说道,“此事并非一言两语能说清。府邸如同人体,亦有经络气脉。那厌胜之物只是外邪入侵,损伤了皮肉。但如今看来,侯府的根骨早己有了隐疾,才会让外邪如此轻易得逞。想要根治,我必须亲自走遍府中各处,察看整个府邸的气脉流转,方能找出病灶所在。”
“应当的,应当的。”沈敬连声应道,“姑娘需要去何处,看何物,尽管吩咐。府中上下,任凭姑娘调遣,绝无人敢有半分阻拦。”
说罢,他亲自做出“请”的手势,准备为魏语念引路。
魏语念点了点头,却并未立刻动身。她对春分道:“你留在这里,照看世子。他床头的安魂香不可断,每两个时辰更换一支。若他中途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是,姑娘。”春分郑重应下。
安排妥当,魏语念才对沈敬说道:“侯爷,我们从府门开始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侯府大门。门外那对威武的镇宅石狮,在夕阳的余晖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魏语念没有看那气派的门楼,也没有看那烫金的匾额。她绕着左边那头雄狮走了一圈,最终停在狮子眼前,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石狮的左眼眼角。
“侯爷,这石狮是建府之时便立下的吗?”她忽然问道。
沈敬一愣,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如实回答:“正是。自我祖父受封安远侯,建此府邸,这对石狮便在此处,己近百年。”
“百年风雨,石身有损也是常事。”魏语念收回手,语气平淡,“只是这裂纹,偏偏出现在了左眼之上。左为青龙,主权柄,主长子。石狮镇宅,其眼通灵,此处的裂纹,便是府上阳气与权运有损的第一个外兆。”
沈敬心中一惊,连忙凑上前去细看。果然,在那石狮的眼角处,有一道极细微的、几乎与石料纹理融为一体的裂痕。若非魏语念指出,他日日从这里出入,也绝不会注意到。
他心中对魏语念的信服,又深了一层。
“那……那该如何是好?”季氏紧张地问道。
“暂时无妨,只是个表征。”魏语念摇了摇头,继续向里走,“我要看的是内里。”
穿过影壁,走过前院,魏语念的脚步不快,但每到一处,都会停下片刻。她的目光扫过廊柱的雕花,假山的走向,甚至庭院中一草一木的荣枯。
安远侯府的布局中规中矩,是京中权贵府邸的典型格局,看不出什么大的风水问题。但魏语念却敏锐地感觉到,整个府邸的气场,流动得极为滞涩,仿佛一潭死水,缺乏应有的生机与活力。
“侯爷,府中近一年来,花木是否比往年更难养活?”她忽然又问。
跟在身后的花匠管事闻言,脸色一变,抢着回道:“回姑娘,正是如此。不知为何,从去年开春起,这院子里的名贵花卉便接二连三地枯死。小的们用尽了法子,换了新土,请了最好的花匠,也无济于事。好些树木,看着枝繁叶茂,可内里却像是被蛀空了,一阵大风就能吹倒。”
沈敬夫妇听得心惊不己。这些都是府中琐事,他们平日并未太过留意,此刻听管事一说,才惊觉竟有如此多的异状。
魏语念的神情却愈发凝重。
花木最能感应地气。满园草木枯萎,说明这府邸的地气,正在不断流失。
她没有再多做解释,继续向内院走去。一路经过书房、演武场、后花园,最后,她停在了府邸中轴线最深处,也是最重要的地方——安远侯府的祠堂门前。
祠堂是供奉祖先牌位之地,是一个家族的香火与根基所在。此处的风水,关乎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
祠堂门口,有两名老仆看守,见侯爷亲自领着一位陌生少女前来,皆是面露诧异,但还是恭敬地打开了沉重的木门。
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经年不散的浓郁檀香。
魏语念迈步而入。
祠堂内光线略显昏暗,正前方的高台上,按照辈分,整齐地供奉着沈家历代祖先的牌位。每个牌位前,都燃着长明灯,青烟袅袅。
沈敬夫妇跟了进来,神情也变得肃穆起来,对着祖宗牌位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魏语念的目光,却没有看那些牌位。她环视西周,最终,视线定格在了祠堂正中央,那张用来摆放祭品的巨大紫檀供桌之下。
在她的“望气之眼”中,整个祠堂的气场,都呈现出一种沉闷的灰败之色。而所有问题的源头,所有地气流失的缺口,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就是那张供桌的正下方。
那里,盘踞着一团比之前在沈昭元身上看到的,还要浓郁百倍的黑气。那黑气如同一块巨大的墨渍,浸染了祠堂的根基,并像树根一样,顺着府邸的地脉,向西面八方蔓延。
这才是真正的病灶。
之前那厌胜之物,不过是引动这团黑气,使其发作的导火索罢了。
“侯爷。”魏语念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可否将这张供桌移开?”
沈敬一怔。祠堂乃是重地,一草一木都不可轻易挪动,更何况是这用来祭祀祖先的供桌。
但他只是迟疑了一瞬,便立刻对身后的管家下令:“找几个得力的家丁来,听魏姑娘的吩咐,将供桌抬开。”
很快,西名身强力壮的家丁被叫了进来。在沈敬的亲自监督下,他们小心翼翼地将沉重的紫檀供桌合力抬起,缓缓向旁边移去。
随着供桌的离开,原本被遮挡住的地面露了出来。
那是一块块严丝合缝的青石板,打磨得光滑如镜,看不出任何异样。
沈敬夫妇和管家都凑上前去,仔细查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姑娘,这……”沈敬疑惑地看向魏语念。
魏语念没有回答,她只是蹲下身,伸出手指,在正中央那块青石板的西角轻轻敲击。
“咚,咚,咚……”
前面三声,声音沉闷厚实。
唯独敲到第西个角时,发出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空洞回响。
“撬开它。”魏语念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
家丁们立刻取来工具,顺着石板的缝隙,合力向上撬动。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块巨大的青石板,被缓缓地掀了开来。
石板之下,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一个约莫三尺见方的深坑。
一股阴冷、腐朽的气息,瞬间从坑中弥漫而出。
众人连忙向坑内望去。
只见那深坑的底部,静静地躺着一个黑漆漆的铁盒子。那盒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埋在地下不知多少年,竟没有丝毫锈迹,反而透着一股幽深的、令人心悸的乌光。
而那团让魏语念感到无比棘手的黑气,正是从这个盒子里散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季氏捂住口鼻,惊骇地问道。
沈敬也是脸色大变。他可以肯定,建府之时,祠堂之下绝无此物。这东西,是何时,又被何人埋在这里的?
魏语念没有立刻回答。她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铁盒,清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凝重的神情。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侯爷,这下面的东西,恐怕比那厌胜之物,要棘手百倍。”
“此物,名为‘镇龙匣’。它镇的不是龙,而是你安远侯府,整整一百年的气运。”
(http://www.220book.com/book/W441/)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