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一片相对平坦的、由风化碎石铺就的区域，发出枯燥的辘辘声。林檎的体力己经逼近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视线开始模糊，仅凭着一股不肯消散的意念在支撑着身体，机械地向前推着车。
车斗里，摊主依旧昏迷，但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他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死灰色，淡去了些许，虽然依旧苍白得吓人，但呼吸的节奏，似乎……稍微绵长了一丁点。若非林檎几乎将全部心神都系在他身上，绝难察觉这细微到极致的变化。
是那颗种子的作用吗？林檎不敢确定，但这微小的迹象，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窥见的一丝萤火，给了她继续前进的力量。
就在这时，前方一处半塌的拱门下，阴影微微扭动。
林檎瞬间警觉，几乎是本能地停下脚步，再次抽出了那把小刀，横在身前。她的眼神疲惫却锐利，像一只伤痕累累却绝不退缩的幼豹。
阴影中，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不是袭击者，也不是陌生的窥伺者。
是齐夏。
他依旧穿着那身略显狼狈却难掩其挺拔气质的衣物，脸上带着一丝风尘与疲惫，但那双眼睛，依旧冷静、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林檎手中染血的小刀和她身上明显的战斗痕迹，然后落在了车斗里昏迷不醒的摊主身上，最后，定格在摊主心口那片干涸的血污，以及那几乎微不可查、却真实存在的、一丝极其内敛的生机波动上。
他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看来，”齐夏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少了几分之前的试探，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我来的不算太晚，但也……不算早。”
林檎紧绷的神经并没有因为来者是齐夏而放松。她依旧紧握着刀，眼神警惕，身体微微前倾，将三轮车护在身后。在这个终焉之地，除了车上那个昏迷的男人，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齐夏对她的戒备并不意外，他甚至没有试图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目光重新回到林檎脸上。
“‘牛’的动静太大了。”他言简意赅，“整个西区都能感觉到。很多人以为‘规则’己经彻底崩塌，正在狂欢，或者……谋划着瓜分‘遗产’。”
他顿了顿，看着林檎那双写满疲惫与执拗的眼睛，继续说道：“‘瘸狼’残部联合了‘熔炉社’的几个外围成员，正在 systematically 搜寻你们的踪迹。他们认定老板重伤濒死，是你拿走了他最重要的‘遗产’。”
遗产？林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们指的是那辆三轮车，那些炭火，或者……其他他们想象中的东西。他们根本不知道种子的存在。
“还有，”齐夏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凝重，“‘渡鸦’也在找你。不是‘熔炉社’那种找法，他似乎在……定位某种特定的生命波动。”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摊主的心口。
林檎的心猛地一沉。渡鸦！那个神秘的医生！他果然注意到了她的印记，甚至可能……感知到了种子融入时泄露的那一丝气息！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干涩，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对齐夏说话。
齐夏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现在的‘规则’，需要有人守着。而他，”他指了指车斗里的摊主，“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接近‘答案’的‘问题’。”
他的逻辑依旧清晰而冷酷。他不是出于同情或正义，而是基于价值判断。摊主的生死，关乎他能否找到自己追寻的“终极”。
“你们不能待在这里。”齐夏环顾西周，“这里不够深。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地方，暂时还算‘干净’。”
他说的“干净”，指的是相对远离各方势力耳目，规则干扰较少的地方。
林檎死死盯着他，大脑飞速运转。信任他？风险巨大。不信任？凭她自己和这辆沉重的车，根本不可能在追兵和窥伺者找到之前，抵达真正安全的区域。
她看了一眼车斗里气息微弱的摊主，又看了看炉中那簇摇曳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的炭火。
没有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小刀，但眼神里的警惕并未减少分毫。
“带路。”她沙哑地说。
齐夏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废话，转身便走，步伐稳定，速度不快不慢，恰好是林檎推着车能勉强跟上的节奏。
他带着她穿行在更加破败、更加扭曲的废墟深处，这里的建筑残骸呈现出一种被某种巨大力量反复蹂躏过的怪异形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辐射和臭氧的味道。偶尔能看到一些闪烁着诡异磷光的苔藓，或者听到深处传来令人不安的低沉嗡鸣。
这是一片连掠夺者都不愿轻易涉足的荒芜死地。
终于，在一处仿佛被巨型爪痕撕裂的山体裂缝前，齐夏停了下来。裂缝狭窄，仅容三轮车勉强通过，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里面有一个废弃的观测站，结构还算完整，有独立的过滤系统，能隔绝大部分外部探测。”齐夏说道，“入口狭窄，易守难攻。”
林檎看着那幽深的裂缝，又看了看齐夏。
“你先进去。”她说。
齐夏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没有反对，率先侧身进入了裂缝。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安全。”
林檎这才咬紧牙关，再次推动三轮车，艰难地挤进了裂缝。
裂缝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人工加固的痕迹明显。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蒙尘的仪器残骸，空气虽然沉闷，却没有外面的辐射感和异味。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她感觉那股一首萦绕在心头、被多方窥伺的隐约压力，减轻了许多。
她小心翼翼地将摊主从车斗里挪下来，让他平躺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然后，她立刻开始检查炭火，添加燃料，确保这最后的火种不会熄灭。
齐夏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忙碌，看着她对摊主和那簇炭火近乎偏执的守护。
“他的伤，”齐夏忽然开口，“规则层面的污染被压制了，但本源透支太严重。常规方法救不了他。”
林檎动作一顿，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希冀看向齐夏。她知道齐夏的智慧远超常人。
“但是，”齐夏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摊主心口，“那里面的东西，或许可以。”
林檎瞳孔微缩。
“那不是‘遗产’，”齐夏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那是……火种。另一个世界的，最后的‘规则’火种。”
“它选择了他，或者，他容纳了它。现在，他们是共生关系。”
“想救他，不是靠外力，而是要靠他自己，还有你，”齐夏看向林檎，“去‘唤醒’那颗种子，让它的力量，真正与他的规则本源……融合。”
融合？
林檎怔住了。她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平躺在地上的摊主，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他心口的位置，那干涸的血污之下，一点清晰可见的翠绿光芒，如同黎明前最亮的晨星，穿透了衣物和黑暗，稳定地、有力地搏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首安静燃烧的炭火，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火苗猛地向摊主的方向倾斜了一下，颜色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绿意。
齐夏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林檎则屏住了呼吸，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点绿光。
沉睡的规则，与来自异世的生机，在这绝地的深处，开始了它们第一次无意识的……
共鸣。
【下章预告：融合伊始！摊主体内规则与生命种子的碰撞与交融！林檎如何成为关键桥梁？外界势力围剿逼近，裂缝基地能否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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