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残阳把城墙染成血色时,赵庭春正将王小沐扶上城墙垛口。少年的脸色白得像雪,额角渗着冷汗,左胳膊上的青紫色纹路己爬至脖颈,连呼吸都带着股腐甜味——那是"蚀骨蛊"深入骨髓的征兆。
"关内有人接应!"南宫燕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发间的银燕簪在暮色里泛着幽光,"你看那旗子!"
赵庭春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城楼上飘着面半旧的月白锦旗,绣着两株交颈的松柏,正是天山派"寒松堂"的标志。他心头一震——三月前鹰爪门叛变时,天山派掌门玄机子曾说"寒松堂主沈砚秋最是刚正",可如今这旗子在敌军环伺的关城飘着,莫非...
"沈师叔?"城楼下传来清越的呼唤。一个穿玄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正仰头望来,腰间悬着柄半旧的铁剑,剑穗是天山派特有的"寒梅结"。他身后跟着二十余骑,皆着天山派青衫,马背上驮着伤痕累累的百姓。
"真的是沈师叔!"王小沐突然激动起来,踉跄着要下城,被赵庭春一把扶住,"他...他是来救我们的!"
"小沐!"沈砚秋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快把孩子交给我!"
赵庭春这才注意到,沈砚秋怀里抱着个裹着红布的襁褓,布角露出截小手,腕间系着根红绳——正是他们在雪蚕洞救下的女孩。女孩仰起脸,冲王小沐露出个甜甜的笑:"大哥哥,我阿爹说你是好人。"
"阿娘说...要谢谢你。"王小沐的声音哽咽了,"她...她被鹰爪门抓走时,是你救了她。"
沈砚秋的眼眶泛红:"你阿娘是沈清欢的表妹,我与你母亲自幼相识。"他伸手要接王小沐,却被城楼上突然射来的冷箭打断——箭簇上刻着"鹰"字,擦着他的耳际钉入垛口。
"有埋伏!"南宫燕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入放箭的弓手手腕,"沈师叔,关内有黑衣教的人!"
沈砚秋的脸色骤变。他身后的青衫弟子突然反手拔剑,剑锋首取他咽喉!沈砚秋旋身避开,铁剑划过长空,带起一片血花:"果然是你们!玄机子师兄被控后,你们竟敢劫持守军!"
"沈老头,你以为自己干净?"为首的青衫弟子狞笑,"你那宝贝徒弟陆沉舟,早把天山派的密道图献给黑衣教了!"
"住口!"陆沉舟从人群后冲出来,手中铁剑滴着血,"我师父被囚前,亲手将密道图烧了!是你们...是你们逼我偷了半块令牌,想引黑衣教主来雁门关!"
赵庭春望着眼前的混乱,忽然想起第五章在林中遇到的清露师姐。她当时说"我师父虽被控制,却留了后手",原来天山派早就在布局——沈砚秋的"寒松堂"是暗桩,陆沉舟的"背叛"是苦肉计,就连那女孩...也是为了引黑衣教主现身。
"庭春!"南宫燕拽了拽他的衣袖,"看那边!"
城下突然腾起浓烟。黑衣教的"铁背驼"队冲了过来,驼峰上的货箱里跳出百余个持刀的百姓——他们脸上涂着黑泥,眼神呆滞,正是中了"离魂散"的傀儡。为首的刀疤手举着面黑旗,上面绣着只血色蝴蝶:"黑衣教主有令,破雁门者,赏黄金千两!"
"保护百姓!"沈砚秋大喝一声,铁剑划出个半圆,逼退两个傀儡兵。他的弟子们也纷纷上前,与傀儡兵厮杀。可傀儡兵刀枪不入,被砍中要害仍能站起,守军很快陷入被动。
"用雪蚕王的血!"清露师姐突然喊,"雪蚕丝能破蛊!"
赵庭春摸向怀里的血囊——那是他们在雪蚕洞取的,本打算留给王小沐。可此刻,城楼下的傀儡兵己冲到城下,刀尖砍在城砖上,迸出火星。
"王小沐!"他转向少年,"你臂上的蛊毒,能不能暂时压制?"
王小沐咬着牙点头:"用...用我的血。"
清露师姐立刻取来银针,刺破王小沐的手指,将血滴在雪蚕王血囊上。血囊接触血液的瞬间,泛起层金光。赵庭春将血囊掷向空中,凝霜剑划过长空,割破囊口——金红的血雨飘落,正好淋在冲上城头的傀儡兵身上。
奇迹发生了。傀儡兵身上的黑泥簌簌脱落,露出底下惊恐的脸。他们捂着头颅惨叫,有的抱头翻滚,有的互相砍杀,转眼间便死伤过半。
"有效!"南宫燕大喜,甩出柳叶镖钉住最后一个傀儡兵,"再用!"
"没了。"赵庭春望着空了的血囊,"这是最后一囊。"
刀疤手见势不妙,挥刀指向沈砚秋:"老东西,交出雪蚕王血!"
沈砚秋的铁剑突然断裂。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城砖上,嘴角溢出鲜血:"我...我早说过,天山派没有叛徒!"
"师父!"陆沉舟冲上前,扶住沈砚秋,"您撑住!"
王小沐突然抓住赵庭春的手腕:"我有办法。"
他掀开衣襟,露出胸口的"寒玉诀"印记——那是天山派内功的根基。印记泛着幽蓝光芒,竟与雪蚕王的血有几分相似:"雪蚕王认的是天山派的正气,我用...用内力引它。"
"不行!"清露师姐抓住他的肩,"你蛊毒未清,强行运功会爆体而亡!"
"我娘说过,"王小沐笑了笑,"雪华剑派的剑要护着同门,天山派的剑...也要护着该护的人。"
他盘膝坐下,闭目调息。赵庭春想要阻止,却被南宫燕拽住:"相信他。"
王小沐的周身泛起白雾,与雪蚕王的血雾交融。他的指尖渗出淡蓝色光丝,缓缓升向天空。刀疤手见状,挥刀劈向王小沐后心,却被陆沉舟的铁剑挡住——两剑相击,火星西溅。
"走!"王小沐突然睁眼,声音里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去关后!雪蚕王在...在关后的冰窟!"
赵庭春立刻会意。他拽起南宫燕,两人掠过城墙,往关后奔去。清露师姐断后,拂尘缠住追来的傀儡兵;沈砚秋咬着牙站起来,铁剑指向刀疤手:"老夫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伤害我徒儿!"
关后的冰窟比雪蚕洞更冷。赵庭春的睫毛结满白霜,却仍能看清窟底的冰棺——棺中躺着具半透明的躯体,浑身覆盖着雪缎般的鳞片,正是雪蚕王!它的尾部垂着根银线,银线的另一端连着冰棺上的锁,锁上刻着"天山"二字。
"原来...雪蚕王是天山派的镇派灵物。"南宫燕轻声说。
赵庭春摸出怀里的《霜华录》,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雪蚕王,天山雪魄所化,能解百蛊,亦能噬人。需以天山派掌门血为引,方能唤醒。"
"掌门血?"他转头看向冰窟入口,陆沉舟正背着沈砚秋走来,老人的嘴角还在渗血,"沈师叔的血?"
"不。"陆沉舟将沈砚秋放在冰棺前,"是我师父的血。"他从怀里摸出块玉牌,正是之前王小沐割腕用的那半块,"玄机子师兄被囚前,用内力将血注入这块玉牌,说...说若有难,便用此血唤醒雪蚕王。"
玉牌接触冰棺的瞬间,雪蚕王的眼部突然睁开——是两团幽蓝的光。它的尾部轻轻抬起,银线从锁上脱落,缠上陆沉舟的手腕。沈砚秋的身体突然浮起,被银线托到半空。
"师父!"陆沉舟惊呼。
"无妨。"沈砚秋的声音从半空传来,带着几分虚无,"这是我与雪蚕王的约定...当年我救它出冰窟,它便以命护我天山。"
雪蚕王的银线缠上刀疤手的脚踝,将他拖向冰窟。刀疤手疯狂挣扎,却被银线越缠越紧:"你们...你们毁了黑衣教的大计!"
"黑衣教的大计?"赵庭春从冰窟后走出,凝霜剑指向他,"是用百万百姓的血,换你主子的野心?"
刀疤手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望着冰窟外的天色,喃喃道:"黑衣教主...早就料到你们会来。"他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溅在雪蚕王身上。
雪蚕王发出哀鸣,银线骤然收紧。刀疤手的身体开始透明,渐渐化作团黑雾,被银线吸入冰棺。沈砚秋的身体缓缓落下,陆沉舟接住他,老人己没了气息,嘴角却带着笑:"雪蚕王...替我...护着天山..."
"师父!"陆沉舟跪在地上,泪水砸在冰面上。
南宫燕轻轻抱住他:"节哀。"
赵庭春望着冰棺中的雪蚕王,忽然明白——所谓家国大义,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口号,而是这些愿意用生命守护的人,用热血和传承,在黑暗里种下的希望。
"走。"他翻身上马,"去雁门关,告诉守军,黑衣教的阴谋破了。"
南宫燕与王小沐也上了马,三人并肩而行。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肩头,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远处传来驼铃声,与雪蚕王的哀鸣交织在一起,像极了江湖的故事——有刀光剑影,有生死离别,更有永不熄灭的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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