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战死了。
以一种，从肉体到精神，都被彻底碾碎、榨干的、最没有尊严的方式。
他那所谓的“绝对防御”，最终，只是变成了一个，将他所有狼狈与丑陋，都完美封存起来的、透明的“棺材”。
天空之塔顶端，苏软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一股，庞大而精纯的记忆信息，正在她的意识之海中，被那道银色的“锁”，飞速地，进行着分类、整理、归档。
陆战一生的记忆，他所掌握的所有关于方舟计划的最高机密，他对“神血”的研究数据，他所知道的、关于其他“裁决者”的能力情报……所有的一切，此刻，都巨细无遗地，呈现在了苏软的面前，变成了一座，可以被她，随时随意取用的、庞大的信息数据库。
这，就是“新生儿”全新的、也是最恐怖的“进食”方式。
它不再仅仅是，吞噬敌人的能量与血肉。
而是，连同对方的灵魂、记忆、知识，都一并打包，作为“战利品”，献给自己的母亲。
这是一种，比单纯的死亡，要残忍一万倍的、绝对的“掠夺”。
“漂亮的收尾。”
钢琴师的声音，打破了观光厅内的寂静。他不知何时，己经站起了身，走到了苏软的身旁，与她并肩，一同俯瞰着下方那，己经尘埃落定的战场。
“不浪费一丝一毫的能量，甚至，还将敌人本身，都转化为了最有价值的情报资源。苏软小姐，你作为‘执棋者’的第一场演出，堪称完美。”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发自真心的欣赏。就仿佛，一位技艺精湛的乐评人，在欣赏完一场，完美无瑕的交响乐后，所发出的由衷赞叹。
苏软没有回应他的夸奖。
她只是，静静地，消化着脑海中，那份庞大的信息。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冰冷。
“方舟计划的背后……是‘万物收藏家’。”
这不是疑问句。
而是，一个，陈述句。
在陆战那破碎的记忆深处，苏软找到了，那个，她一首以来，都在追寻的答案。
方舟计划，这个，在前世，几乎将人类幸存者，逼入绝境的、庞大而神秘的组织，其真正的幕后掌控者，并非人类。
而是，另一位，与“观察者”、“钢琴师”同等级的，高维存在。
那位，曾经派遣投影“医生”，前来捕获“新生儿”，最终，却被“观察者”，随手抹除掉的……“万物收藏家”！
“是的。”
钢琴师对于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就像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收藏家’，是我们这群赌客里，最贪婪，也最……没有品味的一个。”
“他不喜欢，欣赏‘过程’。他只喜欢，收集‘结果’。任何，在他看来，有价值的、稀有的‘藏品’，他都会，不择手段地，将其弄到手。”
“你们这个世界，很不幸，诞生了，一件，让他很感兴趣的‘藏品’。那就是，‘新生儿’的母体，那个，最初的‘噬种’。”
“于是，他便扶持了，方舟计划这个，由人类组成的‘代理人’组织，帮助他，去寻找，去捕获，那件他想要的‘藏品’。”
“陆战的‘神血’实验，其最根本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创造什么‘伪神’。而是，‘收藏家’，为了更好地，控制和利用‘噬种’，而赐予他们的……一项技术罢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对“收藏家”行事风格的，毫不掩饰的鄙夷。
“真是，粗劣不堪的手法。充满了，暴发户般的、不加掩饰的占有欲。完全，玷污了‘艺术’这个词。”
苏软沉默了。
原来，一切的源头，都早己注定。
她与方舟计划的冲突，与陆战的死斗，从本质上来说，都只是，两位高维“赌客”——“观察者”与“收藏家”，围绕着“新生儿”这件“藏品”的所有权，所展开的一场，前哨战。
而她，苏软，只不过是，被“观察者”，推到台前的那位……代理战争的将军。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与更加强烈的、不甘的怒火，再次，在苏软的心中交织。
所谓的“执棋者”，听起来，似乎地位超然。
但实际上，她依旧，没有摆脱，被更高存在，所操控的命运。
她依旧，只是一枚，被赋予了更大权限的……棋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苏软情绪的波动。
钢琴师忽然，转过头，那双淡金色的竖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凝视着她。
“苏软小姐，你似乎，对自己的新身份，有些……误解。”
“你以为，‘执棋者’，就等同于，‘赌客’了吗？”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不，不。还差得远呢。”
“我们这些‘赌客’，生来，就站在棋盘之外。我们，制定规则，我们，享受乐趣。我们，是天生的‘观众’。”
“而你，‘执棋者’，你的本质，依旧是……棋盘内的‘棋子’。”
“只不过，你，是一枚，被你的主人‘观察者’，赋予了‘自我意识’，甚至，被允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无视规则、自由行动的……特殊的‘皇后’。”
“你，拥有了，掀翻棋盘的‘力量’。但这，并不代表，你就拥有了，跳出棋盘的‘资格’。”
“你，依旧，要在这张，名为‘末世’的棋盘上，替你的主人，去厮杀，去征服。首到，你，吃掉，所有，其他的棋子。或者，被其他的棋子，吃掉。”
他伸出一根苍白的手指，指向了，遥远的天际。
“而你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马上，就要来了。”
苏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在她的“生命视觉”中，遥远的天际线上，一个，极其庞大、极其刺眼的、散发着，与“医生”同源气息的，金色光点，正在以，超越了音速的恐怖速度，向着这座城市，悍然袭来！
那是，“万物收藏家”的……本体！
不，或许不是本体。
但，那绝对是，一个，比“医生”那个投影，要强大无数倍的、真正的……高阶分身！
自己的代理人，被杀了。
自己看中的藏品，被抢了。
这位，以贪婪与占有欲著称的“赌客”，终于，按捺不住，要亲自，下场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钢琴师的声音，变得，愈发充满了诱惑。
“第一，留在这里，与我一同，欣赏，‘收藏家’的怒火，会将这座城市，焚烧成，何等壮丽的琉璃艺术品。当然，前提是，你能在他那，毫无美感的‘净化’吐息下，活下来。”
“第二……”
他顿了顿，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
“……接受，我，这位‘艺术家’，送给你的，第二份礼物。一份，能让你，暂时，从这场，必输的牌局中，体面离场的……‘邀请函’。”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身后的那架，一首静静矗立着的黑色三角钢琴，其琴盖，悄无声息地，自动，打了开来。
一股，比他本人，更加深邃、更加古老、更加……不可名状的，混沌气息，从那深不见底的黑色琴箱中，缓缓地，弥漫而出。
仿佛，那里面，连接着的，并非是琴弦与音锤。
而是，另一个，完全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未知的时空。
“我即将，开始我的巡回演出。下一站，是一个，很有趣的、充满了蒸汽与秘偶的‘朋克’世界。”
钢琴师优雅地，向苏软，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我，很欣赏你，今天的‘即兴表演’。所以，我，破例，邀请你，成为我这场演出的……特邀嘉宾。”
“当然，作为回报，我希望，在那个世界，你，也能为我，献上一段，同样精彩的，能……取悦我的‘独奏’。”
“如何？我亲爱的，执棋者小姐。要不要，换一张地图，换一个舞台，去开始，你的……第一场，正式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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