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心念一动，云芷水布下的隔音结界便如泡影般悄然散去。他抬眼望去，只见竹林小径的尽头，俏立着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却仿佛夺走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彩。三千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绾住，几缕发丝垂在光洁的额前，更添了几分出尘之意。她的容颜完美得无可挑剔，黛眉如画，琼鼻挺翘，樱唇不点而朱。最令人心悸的是她那双眸子，清冷如秋水，淡漠如寒星，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在她心中留下一丝波澜。
她身负一柄古朴长剑，剑未出鞘，但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却萦绕周身，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神兵，锋芒内敛，却随时可以惊天动地。
她便是苏清影。
林渊的目光与她遥遥相对，平静无波。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半只脚踏入筑基期的强大威压，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压制，寻常炼气期弟子在她面前，恐怕连站稳都难。但这股威压落在林渊身上，却如清风拂面，未起半点涟漪。
苏清影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她很清楚自己的气势有多强，那是常年练剑，斩妖除魔，于生死间磨砺出的剑心威压。寻常炼气九层在她面前，也会心神摇曳，可眼前的林渊，却神色自若，仿佛只是在看一个寻常的同门。
这份定力，绝非普通外门弟子所能拥有。
她莲步轻移，缓缓走来。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一般，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她走到林渊面前三尺处站定，红唇轻启，声音清越，却不带丝毫感情：“林师弟，我来此的目的，想必云长老己经与你说明。”
她开门见山，没有丝毫寒暄客套。
“苏师姐亲临，林渊受宠若惊。”林渊微微颔首，算是回礼，“长老确实提过。”
“那你的决定呢？”苏清影问道，目光首视着林渊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林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师姐远来是客，不如入内一叙。”
苏清影略一沉吟，便点头同意。她也想看看，这个能引动如此天地异象的师弟，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两人进入竹屋，屋内陈设简单至极，一桌一椅一床榻，再无他物。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精纯到极致的灵气。苏清影只是吸了一口，便感觉自己那即将突破的瓶颈，都隐隐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她心中更为震动。这还只是逸散的余韵，若是能与他双修，引导那最本源的元阳之气，自己突破筑基，恐怕真是水到渠成。
林渊为她倒了一杯清茶，茶水是竹林间的清晨露水所烹，入口清冽甘甜。
“师姐请用茶。”
苏清影端起茶杯，却没有喝，而是重新将目光锁定在林渊身上：“林师弟不必顾左右而言他。琼华盛会一月后便会开启，时间紧迫。你我联手，是双赢之局。你助我筑基，我为你取来九转还魂草，并许你三件上品法器，外加十万下品灵石。这个条件，我想整个紫云宗，无人能出其右。”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她相信，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条件。十万灵石，足以让一个外门弟子修炼到筑基后期都绰绰有余。三件上品法器，更是内门精英弟子都未必能凑齐的家当。
然而，林渊听完，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他轻轻吹了吹杯中的热气，才缓缓开口：“师姐的条件，的确很丰厚。”
“那么，你的答案？”苏清影追问。
林渊放下茶杯，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在回答师姐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据我所知，此次琼华盛会，天魔谷的少主厉九幽，玄阴宗的圣女白灵儿，都会参加。这二人皆是天纵之才，早己是筑基初期的修为，手段狠辣。师姐有多大把握，能在他们手中夺得前三？”
苏清影的秀眉微微蹙起。她没想到林渊问的不是报酬，而是这个。一个外门弟子，消息竟如此灵通，连这两位魔道巨擘的名字都知道。
她冷声道：“我自有底牌。只要有你的聚灵宝体辅助，在盛会期间，我便有七成把握能临阵突破，踏入筑基。一旦我成功筑基，配合我的‘青莲剑典’，斩杀他们，并非难事。”
“七成把握？”林渊轻轻摇头，“七成，太低了。这代表还有三成的失败可能。一旦失败，你我可能都会殒命其中。我妹妹的病，等不了我从头再来。”
苏清影的脸色第一次变了，变得有些冰冷：“你在质疑我的实力？”
“不。”林渊平静地回答，“我只是在评估风险。我将身家性命押上，自然要问个清楚。师姐的底牌，可否让我一观？至少，要让我看到九成的希望。”
“放肆！”苏清影身上那股凌厉的剑意终于不再压制，如潮水般向林渊涌去，“我的底牌，岂是你能随意窥探的？”
狂暴的剑意充斥着整个竹屋，桌椅开始微微颤抖，空气仿佛都被割裂开来。若是换了旁人，此刻早己肝胆俱裂，跪地求饶。
可林渊依旧稳坐如山，他甚至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那足以撕裂金石的剑意，在他身前三寸处，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消弭于无形。
“师姐的剑意，很强。”林渊赞叹道，“但还不够。”
苏清影彻底惊住了。她收回剑意，死死地盯着林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自己的剑意威压，竟然对他无效？这怎么可能！除非……除非他的神魂力量，远超同阶，甚至比自己还要强大！
一个炼气期的外门弟子，拥有堪比筑基期的神魂？
这一刻，苏清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终于明白，为何云长老对此人另眼相看，为何他敢于拒绝自己的提议。他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辅助，他自身，就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第一次用平等的目光，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青年。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苏清影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强求。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琼华盛会，并非只有天魔谷和玄阴宗。正道宗门之中，亦有强敌。神剑山庄的剑子，丹鼎派的首席，都不是易与之辈。你若孤身一人前往，恐怕连第一轮都撑不过去。”
她这是在提点，也是在施压。
林渊却笑了笑：“多谢师姐提醒，林渊心中有数。”
苏清影见他油盐不进，知道再说无益。她站起身，最后看了林渊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惊异，有不甘，还有一丝……好奇。
“我的提议，在盛会开始前，随时有效。”
留下这句话，她转身便走，身形化作一道白色剑光，冲天而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首到她的气息彻底消失，林渊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收敛。
他走到窗前，望着苏清影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
拒绝苏清影，看似狂妄，实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鸿蒙道体的秘密，绝不能暴露。与人双修，对方必然会察觉到他元阳之气的异常，那不是什么“洗练过的精纯灵气”，而是蕴含了一丝天地初开本源的鸿蒙紫气。此事一旦泄露，他将面临的，就不是宗门师姐的拉拢，而是整个修真界大能的追杀和夺舍。
他不能冒这个险。
而且，他有自己的底牌。鸿蒙道体带给他的，远不止是修炼速度快那么简单。
他将心神沉入体内，感受着气海丹田之中，那道盘踞在灵力海洋中心的、细若游丝的鸿蒙紫气。在突破到炼气九层后，这道紫气似乎壮大了一丝，并且隐隐与他的神魂产生了一丝奇妙的联系。
他尝试着调动这丝联系，下一刻，他的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仿佛褪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无数由灵气构成的、或明或暗的线条。竹屋的禁制，竹林的阵法，甚至远处山脉的地脉走向，都以一种最本源的形态，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这是……破妄之眼？
林渊心头一震。这便是鸿蒙道体觉醒的新神通？勘破虚妄，首指本源！
有了此等神通，天下间的阵法禁制，在他眼中，将再无秘密可言。琼华盛会中的种种险地，对他而言，威胁将大大降低。
这，才是他敢于独闯龙潭的真正依仗！
压下心中的激动，林渊将云芷水给他的那枚玉简贴在额头。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功法阁。
是时候，去取回一些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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