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迟头仍是埋的低低的，嗯了一声。
“一个人，孤身，留这里？呵。”
阿迟听懂他言语中的讥讽，解释道，“城中有个绣坊，跟那家说好了，往后就当绣娘谋生，绣坊做的大，仁义也是有口皆碑，收留了很多我这样的人。”
赵舜一怔，听她口气，思量她说的怕不是真的，不由得冷笑一声，这是要割席，一股莫名的火上来，瞬间胸口像被塞了一个气球，又闷又涨，顶的他话都说不出，半晌，他咬牙道，“怕遂不了你的愿了。”
“啊？”
赵舜冷笑，“我的行程不能泄露，你要是觉得这里好，等我回京，你再回来不迟，这一程，夏娘子得陪我等走下去了。”
赵舜觉得自己是个小丑，其实谢先生这趟走，该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往后，他也没打算掩饰行程，甚至还会一路大张旗鼓回去。没想到现在，为了应付她，还要扯这个借口。
“殿下的行程，我不会泄露半句的。”他们这一路都是掩人耳目过来的，阿迟心中有数。
“死人才会保守秘密，要不你看…？”赵舜的声音低沉，凉飕飕的，还有些不耐烦。
他极力压抑着情绪，不想被看出他己经是气急败坏了。
像是无声的对峙，阿迟跪着，半晌无语。
室内很安静，她数着滴漏的声音，嘀嗒嘀嗒。
想一想，算了，人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也很容易认命，她抬头看一眼，赵舜坐在桌前，肃着脸，敛眉看着文书，瞧不出他神情。
阿迟揉揉膝盖，站起来，准备走。
听到声响，赵舜看向她，二人西目相对，阿迟压了压心中的不快，“既然这样，这一路还是麻烦殿下了，不扰您，这厢告退。”
赵舜见她那张没有感情的脸，忍了忍，最后还是耐不住，“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你要什么补偿，可以跟德安说。”
想到那事，她自己都厌弃自己，扭头，不自然地把视线转向地面，“我也醉了，都忘了吧。”
刚下去的情绪，又涌了上来，赵舜心里又酸又涨，这种事情，她还撇的干干净净，他呢，像个傻子，还想要补偿她。情绪上来，他有点口不择言，讥讽道，“哼，一回生二回熟，这种事多了，你倒是真不在乎。”
怎么会有这样寡廉鲜耻的女人。
阿迟听得有些羞愤，什么叫这种事多了，她在赵舜面前，惯是没有脸面的，男女那点事不清白，但是话说如此难听，也是没料到，事也不是她一个人干出来的，现在他醒了后悔了，责任就推她身上了。
她张了张嘴，也反驳不出什么来，最终，平息一下情绪，回了一句，“那我走了，告退。”
赵舜觉得自己心里的火烧的慌，像用尽力气挥了一拳，结果打在了空气上，不仅如此，因为用力过猛，还把自己带的摔倒了。
他抓了手中的笔，首接向她砸了过去，大团的墨洇在阿迟的衣裙上，也挡住了她要走的脚步。
看着笔跌落在地上，弹了两下，慢慢滚远了。阿迟定住，罢了，低眉敛目，等他下一波怒火吧，可能他的清白真的很重要，不巧，被她玷污了，如今，她就是素白衣衫上那一团墨。
屋内只能听的到赵舜稍微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可见他真的被气到了。过了好一会，见对面没什么动静，阿迟蹲身捡起笔来，走了几步，送至他案前放下。抬手时，赵舜又一把抓住了她手，他攥的有点紧，阿迟吃痛，往回抽，没能抽回来。她吃不准赵舜的情绪，便不敢再动了。
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过什么，阿迟只觉得赵舜变成了个很难捉摸的人，那日二人在榻上便是，能感觉出来，她配合他，他不高兴，不配合，他更不高兴，就这么别扭。
阿迟疑惑地抬眼瞧向他，他眼神有点凶狠，隔着桌案猛地拽了她一把，阿迟一个不稳，半伏在桌面上，笔又滚到地上去了，吧嗒一声。
赵舜俯身，突然攫住她的嘴唇，他吻的有点用力，抓着她的那只手按在桌面上，另一只手使劲地捏着她的下巴。
他今天没喝酒，阿迟有点慌，这又是哪出。
口腔内的空气被抽走，她有点不舒服，半晌，他气喘吁吁的松开了她，阿迟抹了抹湿乎乎的嘴唇。
真的说不清了。
有点怕，他一疯，回头还是怪她头上不是。
是不是太久没有女人了。
情绪真的很不稳定。
站在这个地方都觉得呼吸困难。
赵舜坐在案前，扶着额头，也不看她，“你走吧。”
阿迟落荒而逃。
赵舜茫然地坐在圈椅上，这么些年，阿迟的目光，从先生，到楼家兄弟，却从来没落在过他身上。
如果说，以前是因为他未曾在意过，再后来，他手段频出，也未曾有丝毫变化。他拥有了世俗意义的位高权重，却在她面前虚张声势，反复试探，不敢漏太多，藏着那点喜欢，怕被嫌弃，被践踏。
根本就没有一点点自信。
阿迟躺在榻上，她失去了自力更生的机会，往后还得寄人篱下，约等于半个犯人。
当初跟绣坊的掌柜说好了，不两日就能上工去，如今还得找时间去辞了，私心里，她还是希望更晚一点过去的，万一有什么转机呢，是以，这几日她都未曾出门，也极力躲着赵舜，二人再未曾见过。
挨了两日，她想了想，还是去了街市，站在当云绣坊门口，还是人来人往，此起彼伏的吆喝。
阿迟走进去，找了掌柜，一脸为难的说明来意，这掌柜倒也是个良善的，也未问原因，只安慰道，这种事多了去了，经常碰到像阿迟这般，想找个出路，最后因为各种原因来不了的，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命数。
一席话说的阿迟心里更不是滋味。
出了绣坊，为时尚早，她漫无目的走了一圈，也甚是无趣，路上听到说今日是观世音菩萨成道的日子，城郊的灵法寺有庙会，便寻思叫了一辆车过去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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