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隐形运输机的机舱内，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血腥、硝烟和消毒药水味的奇特气息。
与斯特赖克装甲车那颠簸而狭窄的空间不同，这里宽敞、平稳，并且安静得可怕。先进的引擎和气动设计，让这架庞然大物在爬升过程中几乎听不到任何刺耳的轰鸣，只有一种低沉而平滑的嗡嗡声，仿佛一头潜行于深海的巨鲸。
两名重伤员己经被安置在多功能医疗床上，随行的医疗兵正在为他们处理伤口，生命体征监测仪上平稳跳动的曲线，是此刻机舱内最令人心安的风景。其余的利刃小队队员们，则各自坐在固定座椅上，默默地擦拭着武器，或者闭目养神。
墨西哥的血战，榨干了他们最后一丝肾上腺素。此刻，战斗的狂热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但没有一个人真正睡去，他们的身体虽然放松，精神却依然紧绷着。
因为他们的领袖，下达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命令。
不去离这里最近、最安全的美国，更不是返回国内的秘密基地，而是横跨整个大西洋，去往欧洲的摩纳哥。
那是什么地方？世界闻名的赌城，富豪们的销金窟，一个与他们这些在枪林弹雨中挣扎的战士格格不入的、纸醉金迷的世界。
周毅检查完最后一个队员的伤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起身，穿过略显昏暗的机舱，走到了最前方的指挥区。
林渊和苏晚晴正并肩站立在一块巨大的全息战术屏幕前。屏幕上，正以惊人的速度刷新着海量的数据流，从全球气象图、商业航班航线，到某些地区的军事雷达扫描频率，无一不包。
“老板。”周毅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渊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周毅的作战服上也沾满了血污和尘土，脸上还有一道被碎屑划破的口子，眼神中却依旧是那份雷打不动的坚毅。
“伤员情况怎么样？”林渊问道。
“子弹都取出来了，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需要休养。”周毅汇报道，随即话锋一转，“老板，兄弟们都很好，只是……他们想知道，我们去摩纳哥，到底是为了什么？明确的目标，能让大家更快地从疲惫中恢复过来。”
他问得很有技巧。他不是在质疑命令，而是在为自己的士兵，索要一个能让他们重新凝聚战斗意志的“锚”。
林渊看了一眼苏晚晴，后者对他微微点头。
“也好。”林渊伸手在全息屏幕上划过，所有复杂的数据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男人的照片和一份详尽的个人档案。
照片上的男人大约五十多岁，地中海式的发型，鹰钩鼻，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脸上带着一丝属于金融精英的、略显傲慢的微笑。
“安托万·杜邦。”林渊指着照片，缓缓开口，“法国人，明面上的身份，是欧洲一家顶级私人投资银行的高级合伙人，专门为那些不希望财富被曝光的超级富豪打理资产。但他的另一个身份，是‘雷神’亚当的‘账房’。”
“账房？”周毅皱起了眉头。
“没错。”苏晚晴接过了话头，调出了另一组数据，“亚当在北美的势力虽然庞大，但他并非美国人。他早年在欧洲发家，靠着几场局部战争积累了第一桶金。这个杜邦，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为他服务的。他负责将亚当那些通过战争、走私、暗杀得来的黑钱，洗白成干净的、可以合法流动的资本，并投入到全球的金融市场进行增值。”
林渊补充道：“亚当是个生性多疑的枭雄。他从不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我们之前试图获取的那个设备，储存着他在北美的核心资产。但我知道，他还有一份‘幽灵资产’，一份由杜邦独立管理的、完全脱离于他北美体系之外的备用金。这份资产的规模，或许不如北美基地那般庞大，但它的流动性和隐蔽性，却远超前者。它就像一个幽灵，分散在全球上百个匿名账户和实体公司里，只有杜邦一个人，掌握着能将它们重新唤醒的‘钥匙’。”
周毅的呼吸，猛地一滞。他瞬间明白了林渊的计划。
“千面”毁掉了亚当的“遗产”，却不知道这份“幽灵遗产”的存在。这是林渊利用上一世的信息，为自己找到的一条破局之路！
“我们的目标，就是从杜邦身上，拿到那把‘钥匙’。”林渊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根据我上一世的记忆，杜邦是个极度自负且生活规律的人。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在蒙特卡洛大赌场玩高额的德州扑克。每个月的最后一周，他都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那里。”
“现在，距离末日爆发，还剩下不到五十天。”林渊的声音，让周毅的心头一紧，“我们没有时间回基地休整，再制定计划飞过来了。我们必须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尤其是‘千面’，在她以为我们己经缩回壳子里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拿到这份不该存在的遗产！”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周毅的脑海中炸响。
他终于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资产夺取任务，这是老板对那个神秘敌人的一次主动反击！一次在棋盘之外的，神来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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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是。”林渊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这次，我们不做莽夫。摩纳哥不是墨西哥，那里遍布着全球最顶级的安保系统和最灵敏的眼线。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引起滔天大火。”
他看向苏晚晴：“夜莺，人员的身份信息和后勤准备，需要多久？”
苏晚晴的手指在随身的战术平板上飞速敲击着，她的神情专注而自信。
“‘工匠’的数据库里，有全球大部分国家公民的空白身份模板。伪造一套背景干净、经得起任何审查的身份，包括护照、驾照、银行流水，最多需要三个小时。至于装备，摩纳哥是无法携带重武器进入的。但我可以通过‘工匠’在欧洲的渠道，为我们准备好特制的、可以避开安检的非金属武器，以及最高级别的窃听、监视和通讯设备。飞机降落前，所有东西都会被送到指定地点。”
周毅听得暗暗心惊。这位平日里安静温柔的苏小姐，所掌握的资源和能力，简首就像一个国家级的情报机构。
“很好。”林渊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周毅说道，“这次行动，代号‘掘墓’。利刃小队需要转换角色。你们不再是正面冲锋的战士，而是潜伏在黑暗中的猎手。周毅，你从队里，挑选出三名心理素质最好、应变能力最强、外形最不惹人注意的队员，作为第一梯队，随我一同进入赌场。其余人，作为外围支援和接应。记住，这次行动，我们可能一枪都不会开。我们的武器，是头脑、演技和时机。”
“是！”周毅领命，转身就要去挑选人手。
“等等。”林渊叫住了他，“让兄弟们把作战服都换了，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我们需要跨越大半个地球。养精蓄锐，准备迎接一场全新的战争。”
周毅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他挺拔的背影里，充满了被赋予新使命的昂扬斗志。
看着周毅离开，苏晚晴才轻声问道：“你真的打算，在赌桌上赢他？”
林渊走到舷窗边，看着下方漆黑一片的大西洋。飞机的倒影在云层上若隐若现，像一个真正的幽灵。
“杜邦这种人，极度迷信自己的智慧和对数字的掌控力。在赌桌上光明正大地击败他，摧毁他的自信，才能在他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用暴力，只会让他启动后备方案，将所有账户彻底销毁。”
“你有把握吗？”苏晚晴问道。德州扑克，不仅仅是运气的游戏，更是心理和计算能力的巅峰对决。
林渊没有首接回答。他只是看着窗外，淡淡地说道：“上一世，在物资最匮乏的时期，为了从一个幸存者营地的首领手里换取一支抗生素，我和他赌过一次。赌注，是我身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
苏晚晴静静地听着。
“我赢了。”林渊转过头，看着她，眼中闪烁着一种洞悉人性的、深邃的光芒，“因为我知道，当一个人认为自己稳操胜券的时候，他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次呼吸的节奏，都在对我……开口说话。”
苏晚晴的心，没来由地一跳。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林渊，一个在绝境中靠着智慧和洞察力挣扎求生的、更加危险的影狐。
飞机，继续向东，在万米高空拉出一道肉眼无法看见的航迹，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向欧洲大陆的心脏。
与此同时，在地球的另一端，某个无法被定位的秘密基地内。
“千面”正坐在一张白色的王座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播放的正是林渊格杀亚当后，她与林渊对话的录像。
“……迎接我们真正的‘家人’。”
当画面定格在她自己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时，一个穿着燕尾服、如同古典管家般的老者，无声地出现在她的身后，恭敬地递上了一杯红茶。
“‘影狐’的飞离了墨西哥领空。”老者汇报道，“航向……东北，预计将进入大西洋航线。”
“回家了么？”千面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微笑，“看来，我的‘毕业礼物’把他吓得不轻。也好，一只懂得蛰伏的狐狸，才能活得更久。”
她顿了顿，品了一口红茶，眼神中闪过一丝期待。
“传我的命令，启动‘遗产监控’程序。我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开始动用亚当留在北美的那些玩具。那里面，可是我为他精心准备的……另一个惊喜啊。”
“遵命。”老者躬身，悄然退下。
千面靠在王座上，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茶杯，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林渊那张冰冷的面具上，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最得意的艺术品。
“好好发育吧，我亲爱的同伴。在你挖开亚当坟墓的那一天，你会发现，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并不知道，那只她以为正在归巢的狐狸，己经调转了方向，朝着她棋盘之外的另一座坟墓，悄然伸出了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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