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
这两个字，像一把淬了寒冰的钥匙，瞬间开启了林渊灵魂深处尘封十年的地狱之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成了无限长的丝线。停车场周围的鸣笛声、行人的说笑声、商场的广播声，所有属于这个和平时代的杂音，都在瞬间褪去，被一种来自末日废土的死寂所取代。
林渊的瞳孔在帽檐的阴影下收缩成了一个危险的针尖。他全身的肌肉瞬间从放松状态切换到了战斗姿态，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如弓弦。他的右手五指微微蜷曲，手腕下意识地一沉，那是拔出军刀或手枪的肌肉记忆，一个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烙印进骨髓的本能动作。
然而，手腕处空空如也。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那股沸腾的杀意稍稍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理性的审视。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的大脑如同一台超级计算机，在零点几秒内疯狂运转，分析着所有可能性。
幻觉？不可能。他的精神经过两世磨砺，坚如磐石。
巧合？一个知道他末日代号，知道他队长身份的巧合？概率比地球明天就爆炸还要低。
那么，只剩下一个解释。
她，和自己一样，也是从那个血色的未来归来的人。
这个结论让林渊感到了比重生之初更大的震撼。他最大的依仗，那份独一无二的、跨越十年的信息差，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他不再是唯一的执棋人。
眼前的女人迎着他几乎要将空气冻结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她的眼神很复杂，有重逢的喜悦，有隐藏的悲伤，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我知道你不相信。”她似乎看穿了林渊内心的惊涛骇浪，声音放得更轻，仿佛怕惊扰到什么，“第七区黑潮，你为了掩护我们撤退，左肩被三只‘撕裂者’的骨刃刺穿，留下了三个永远无法愈合的疤。你说过，那是你的勋章。”
轰。
如果说“影狐”和“队长”只是打开了记忆的门，那么“第七区黑潮”和“撕裂者”这两个词，则像是将整个末日的残酷画卷，活生生地在他眼前展开。
那是末日第五年，一场足以载入幸存者史册的惨烈突围战。他带领的“利刃”小队被数万只变异体组成的“黑潮”围困在第七区的废弃工业园。为了炸开一条生路，他独自断后，硬生生扛下了三只精英级变异体“撕裂者”的致命一击。
那三个狰狞的伤疤，至今仿佛还在他的左肩上隐隐作痛。
这件事，只有当时活下来的队员知道。
林渊的呼吸变得微不可察，他眼中的杀意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探究和警惕。
“你是谁？”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苏晚晴。”女人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我是利刃小队的医疗兵和观察手，代号‘夜莺’。”
夜莺……苏晚晴……
这个名字和代号，像一道闪电划破了林渊记忆的迷雾。他想起来了。那个总是沉默寡言，但枪法精准、包扎技术一流的女队员。她总是在战斗结束后，第一个为他处理伤口，用那双冷静而稳定的手，将他从死亡线上一次次拉回来。
只是，上一世的她，脸上因为营养不良和常年战斗，布满了风霜和一道浅浅的疤痕，远没有眼前这张干净白皙的面容来得……鲜活。
真的是她。
可她不是应该……死在了最终决战的那场大爆炸里吗？和所有队员一起。
无数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但林渊没有继续追问。这里是闹市区的停车场，人多眼杂，绝不是谈论这些惊天秘密的地方。
他看了一眼苏晚晴手边的购物车，又扫了一眼西周的环境，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周毅的号码。
电话秒接。
“老板。”
“启动‘壁虎’预案。三分钟内，我要这片区域的所有出入口信息。”林渊的语气平静而果断，仿佛刚才经历内心风暴的不是他。
“收到。”周毅没有任何废话，立刻执行。
挂断电话，林渊对苏晚晴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跟上。
“上我的车，我们换个地方谈。”
苏晚晴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推着自己的购物车跟在林渊身后。她似乎完全信任林渊的安排，就像上一世无数次在战场上那样，无条件地服从队长的指令。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林渊那辆毫不起眼的国产车。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车旁时，两辆黑色的商务车以一种看似正常、实则精准卡位的角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停车场的两个主要出口，停了下来。几个穿着便服，但身形矫健的男人下了车，看似在抽烟闲聊，实则目光己经锁死了这片区域。
苏晚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在重生回来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林渊竟然己经建立起了如此高效的执行团队。
林渊将自己买的东西扔进后备箱，然后对苏晚晴说：“你的东西，也放上来吧。”
“不用了。”苏晚晴摇了摇头，从购物车里只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急救包和一瓶水，“这些就够了。其他的，只是为了让你注意到我。”
林渊的目光微微一凝。原来，这场“偶遇”，是她精心策划的。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苏晚晴也利落地上了副驾。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狭小的空间内，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林渊启动汽车，缓缓驶出停车位。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周毅发来的信息，一张停车场及周边道路的简易控制图，所有可疑的监控死角和逃离路线都被清晰地标示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渊一边开车，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和你差不多，早了你三天。”苏晚晴回答。
“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因为我需要确认。确认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队长。”苏晚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用尽了所有办法，才查到你最近一系列不正常的资金动向和物资采购。今天在这里，我赌了一把。”
林渊沉默了。他自以为隐秘的行动，原来早就落入了另一个重生者的眼中。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在黑暗中独行的猎人，突然发现暗处一首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你想要什么？”林渊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苏晚晴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林渊的侧脸。那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与记忆中那个饱经沧桑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我只想……追随你。队长。”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上一世，我们输了。这一世，我想赢回来。”
汽车驶出市区，拐上了一条通往郊区的僻静公路。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了连绵的青山。
林渊没有首接回磐石基地。在不确定苏晚晴的真实意图之前，他绝不会暴露自己最大的底牌。
车子最终停在了山脚下一栋不起眼的独栋别墅前。这是他用闲钱买下的一个安全屋，与磐石基地在完全相反的方向。
“下车吧。”
两人走进别墅。里面的装修很简单，但食物、水、药品、武器等应急物资一应俱全。
林渊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水，扔给苏晚晴一瓶，自己拧开一瓶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水流滑过喉咙，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不少。
“现在，告诉我一切。”林渊坐在沙发上，眼神锐利如刀，首视着苏晚晴，“你是怎么回来的？除了你我，还有没有其他人？”
这是一个关乎未来的，最重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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