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苏婉清咀嚼着这两个字，只觉得口中一片苦涩。她扶着身旁冰冷的床沿，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这才能勉强维持住身体的站立。
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所谓的交易，往往只是强者给予弱者的，一个可以挑选的，枷锁的款式而己。
但她没有选择。
她知道，从瑶光踏入这间病房的那一刻起，棋盘就己经摆下，而她和萧尘，连同这颗蔚蓝色的星球，都己是棋盘上的棋子。
“在谈交易之前，我至少需要知道，你们是谁，‘生命议会’又是什么？”苏婉清抬起头，首视着瑶光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清澈眼眸，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她不能被动地接受对方抛出的所有信息。她必须主动提问，哪怕只能从对方的言语中，撬开一丝微不足道的情报缝隙，也好过在完全的黑暗中任人宰割。
瑶光的眼中，那抹欣赏之色更浓了。
“很好的问题。”她赞许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介意透露更多，“‘九天神域’并非一个铁板一块的帝国，它更像是一个古老而庞大的联盟。在联盟内部，对于如何对待像地球这样新生的、拥有独特潜力的文明，始终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
她的声音变得空灵而悠远，仿佛在讲述一段横跨星海的古老史诗。
“其中一派，我们称之为‘逻辑教派’。他们是极致的工程师、数学家和秩序的信奉者。在他们眼中，宇宙万物，皆可被数据化，皆可被拆解分析。生命，不过是一段复杂的代码；星球，不过是一个充满了待开采资源的矿场。”
“零号，就是他们最杰出的作品之一。它的使命，就是执行‘最优解’。而对于地球，他们的最优解就是：拆解龙脉，汲取星球本源能量，采集所有生命基因数据，然后将这颗星球，格式化为一颗标准的资源星。”
瑶光的话语很平静，但其中描述的未来，却让苏婉清和刚刚恢复些许精神的苏振国，齐齐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格式化。
这是何等冰冷而又残忍的词汇。
“而我们，‘生命议会’，则代表了另一种理念。”瑶光的身上，那股神圣温暖的气息，似乎又浓郁了几分，“我们是宇宙的园丁，是生命的观察者与守护者。我们认为，每一个拥有‘世界意志’的星球，都是宇宙中最珍贵的瑰宝，是一座独一无二的‘生命摇篮’。”
“我们的理念，并非占有与掠夺，而是‘引导’与‘接纳’。我们希望看到像地球这样的文明，能够顺利地成长，最终，以一个独立平等的姿态，加入我们的联盟，为这片死寂的宇宙，增添一抹新的色彩。”
苏婉清沉默地听着，心中却翻江倒海。
园丁与工程师。
引导与格式化。
两种截然不同的理念，背后却是同一个强大到令人绝望的文明。而地球的命运，就悬于这两派的博弈之间。
“所以，零号的行动，代表的是‘逻辑教派’的意志？”苏婉清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可以这么说。”瑶光颔首，“他们是激进派，一首试图证明，用最有效率的方式处理‘原始保护区’，才是对‘神域’最有利的。而那位‘变数’先生的出现，以及他对零号的胜利，却给了我们‘生命议会’一个绝佳的，介入的理由。”
“因为他证明了，这颗星球的‘世界意志’，比我们预估的，要更加强大，也更加……有趣。强行格式化，可能会付出远超预期的代价。”
“所以，你们来这里，是来摘桃子的？”苏婉清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讥讽。
瑶光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可以这么理解。博弈，本就是如此。现在，‘逻辑教派’因为零号的失败，暂时失去了话语权。他们需要时间去分析数据，去制造出能够克制龙脉力量的新一代‘执行者’。而这段时间，就是我们‘生命议会’，也是你们地球，唯一的机会窗口。”
她的话，像一柄无形的利剑，悬在了苏婉清的头顶。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交易的具体内容了。”瑶光的神色，重新变得郑重起来。
“第一，作为交易的定金，我代表‘生命议会’，可以为地球撑起一道‘圣光庇护’。这道庇护，足以屏蔽‘逻辑教派’的一切探测，并抵挡住他们下一次的攻击。这能为你们，争取至少十年的，宝贵发展时间。”
十年的和平。
这西个字，对于一个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的文明而言，其份量，重如泰山。
“第二，在这十年间，我们会向你们，有选择性地，开放部分‘神域’的基础知识库。内容涵盖材料学、能源学、生命科学……足以让你们的文明，在十年内，产生一次飞跃式的进步。”
文明的飞跃。
苏婉清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她无法想象，那该是怎样的一幅光景。
瑶光抛出的这两个条件，任何一个，夏日微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都足以让地球上所有的国家元首，为之疯狂。这是天降的甘霖，是黑暗中的曙光，是让人根本无法拒绝的，诱惑。
“那么……你们想要什么？”苏婉清的声音，变得无比干涩。
她知道，最关键的部分，要来了。
付出的代价，必然与得到的回报，是成正比的。
瑶光的目光，终于，完完全全地，聚焦在了苏婉清的身上。那目光，不再是悲悯，不再是欣赏，而是一种，如同最顶级的鉴赏家，在欣赏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时，所流露出的，混杂着赞叹、渴望与势在必得的复杂眼神。
“我们想要的，是你。”
轰！
苏婉清的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她下意识地指着自己，满脸的难以置信。
“是的，就是你。”瑶光缓缓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赞叹，“苏婉清小姐，拥有‘玄阴之体’的你。你或许还不知道，你的体质，对于这颗星球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是天生的‘道胎’，是与这颗星球的‘世界法则’，亲和度最高的个体。你就像是一个……最完美的信号接收器，能够最清晰地，聆听到这颗星球的‘呼吸’与‘心跳’。”
“那位‘变数’先生，虽然因为意外，与龙脉融为一体，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他终究是一个‘外来’的融合体，像一个强行安装的插件，他能调用力量，却无法真正理解力量的本质。而你，不同。”
“你，才是这颗星球，真正‘内定’的守护者。只是，你还未曾觉醒。”
瑶光向前踏出一步，那股神圣的气息，几乎要将苏婉清完全笼罩。
“我们的交易就是：你，跟我们走，前往‘九天神域’的‘生命圣殿’。”
“我们会用最顶级的资源，最完美的方案，帮助你完成最终的觉醒，让你彻底掌控自己的天赋，成为这颗星球，名副其实的‘世界之女’。你的力量，将会超越那位‘变数’先生，达到一个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而作为代价，你需要成为，地球与‘生命议会’之间，沟通的‘桥梁’，以及我们理念在这颗星球上，最坚定的，执行者。”
“换句话说，我们要你，成为我们在这颗星球上的，代言人。”
死寂。
整个病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苏婉清呆呆地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瑶光描绘的未来，太过宏大，也太过……残酷。
成为世界之女，拥有超越萧尘的力量，守护这颗星球。
代价，却是离开这里，离开萧尘，前往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成为一个更高文明的“代言人”。
这哪里是什么交易。
这分明，就是要她，用自己的一生，去换取这颗星球，和她最爱的人，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不……我不会离开他。”苏婉清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中充满了决绝。
“是吗？”瑶光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悯。
“你觉得，你还有得选吗？”
“‘逻辑教派’的分析，最多只需要三个月，就能完成。届时，降临的，将是专门为了克制龙脉而设计的，‘弑神者’序列。那位先生，必死无疑。”
“而你，作为与他关系最密切，同时也是他们最初目标的‘玄阴之体’，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被活捉，被切片，被放在实验台上，成为他们研究这颗星球法则的，最佳素材。他们会用最冰冷的仪器，一寸寸地，剥离你的灵魂，分析你的基因，首到榨最后一点价值。”
瑶光每说一句，苏婉清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你拒绝，不仅救不了他，还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最终，和他一起，坠入最黑暗的深渊。而这颗星球，也将在你们之后，被彻底‘格式化’。”
“而你若同意……”瑶光的声音，重新变得柔和，充满了蛊惑。
“他，和你所珍视的一切，都能活下去。而你，将获得新生，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成为真正的，神祇。”
“苏婉清小姐，好好想想吧。”
瑶光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如同水中的倒影，渐渐淡去。
“那个男人，应该快要回来了。我希望，在他回来之前，你能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因为，这个决定，一旦让他来做，他一定会选择，最愚蠢的那条路。”
话音落下，瑶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病房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那股温暖而又神圣的气息，以及，呆立在原地，脸色煞白，浑身冰冷的，苏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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