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的声音，如同一曲优雅而又致命的华尔兹，在死寂的凌霄殿指挥中心内缓缓回荡。
“一场，真正的，神之盛宴。”
每一个字，都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与不容置疑的宣判，通过量子信息流的共振，精准地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玄武的全息投影，因为数据流的剧烈波动而微微扭曲，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名为“骇然”的情绪。他穷尽“天宫”主脑“伏羲”的算力，也无法理解刚才那番话背后所代表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真相。
萧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身旁的苏婉清，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只刚刚还温暖有力的手，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冷如铁。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寒意。
他赢了。
他以雷霆万钧之势，碾碎了地球上所有自以为是的棋手，将整个星球的权柄，牢牢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也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最引以为傲的力量，他用以守护爱人的最强之剑，却成了敌人手中，最锋利的一把钥匙。一把，为整个地球文明，打开了地狱之门的钥匙。
他亲手，将自己深爱的世界，变成了一块砧板上的肉，暴露在了宇宙这片黑暗森林中，无数饥饿的，闻到血腥味的，顶级掠食者面前。
这是一种何等辛辣的讽刺。
“萧尘先生，您不必如此惊讶。”瑶光那由纯粹信息流构成的光影，似乎能洞察人心，她温和地笑着，仿佛一位正在为学生解惑的导师，“您应该感到荣幸。毕竟，不是每一个低等文明的土著，都有机会亲手掀开宇宙最残酷的真相一角。”
“您口中的‘世界法则’，在我们看来，更像是一个‘文明育婴箱’的保护协议。它脆弱，却又有效。它能隔绝绝大多数恶意的窥探，让箱内的文明，可以像菌群一样，在培养皿中自由演化。但同时，它也隔绝了你们，看到真实宇宙的可能。”
“而您，用您那源自某个‘星空拾荒者’文明的简陋武器，在育婴箱的玻璃上，敲出了一道裂痕。虽然它很快就愈合了，但里面的‘香味’，己经飘了出去。”
萧尘的瞳孔，在那一刻，收缩到了极致。
他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星空拾荒者？”
“哦？”瑶光的光影微微晃动，似乎有些意外，“您的思维很敏锐。没错，为您提供了‘火种’计划技术来源的那艘坠毁神舰，并不属于什么伟大的文明。它只是一个游荡在各大文明战场边缘，以捡拾残骸为生的，鬣狗般的种族。他们的科技，在我们‘九天神域’看来，粗鄙不堪。”
“可即便是这样粗鄙的科技，所制造出的武器，全力一击，也足以撕开地球法则的瞬时屏障。现在，您能理解，您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了吗？”
瑶光的声音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傲慢。
这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
就如同人类，在俯瞰着脚下的，蝼蚁。
“那上百道信息流……”萧尘的声音，沙哑，却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他知道，此刻任何的愤怒与咆哮，都只是无能狂怒，只会让眼前的敌人，更加愉悦。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榨干瑶光所透露出的，每一个字的信息价值。
“啊，那些闻着味儿赶来的客人们。”瑶光轻笑起来，“让我看看，‘天眼’系统捕捉到的，都有哪些熟悉的面孔。”
她的光影前，浮现出无数道扭曲的，常人无法理解的，高维数据流。
“哦，这个标记，是‘噬星虫群’。一个以吞噬星球地核能量为生的虫族文明，它们所过之处，只剩下冰冷的宇宙尘埃。它们对您脚下这颗星球的‘地脉意志’，应该会很感兴趣。”
“这个……是‘万知学会’。一群疯狂的知识收藏家，他们热衷于将整个文明的所有信息，包括每一个生命的记忆，都抽取出来，制作成一颗‘文明水晶’，作为他们的藏品。对他们而言，地球八十亿人类的悲欢离合，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书。”
“还有这个，‘虚空教团’……‘机械神庭’……”
瑶光每说出一个名字，都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萧尘和玄武的心上。
这些，仅仅是那上百道信息流中的，几个而己。
每一个，都代表着一种，地球文明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抵御的，末日天灾。
而现在，它们，都来了。
它们的目标，就是这颗刚刚暴露了坐标的，在它们眼中，鲜嫩多汁，毫无反抗之力的，原始星球。
“至于我们‘九天神域’……”瑶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神圣的咏叹调，“我们与那些粗鲁的掠食者不同。我们是‘牧神者’。我们需要的，不是毁灭，而是一个完美的‘牧场’，以及，一位完美的，神明降临的，容器。”
她的“目光”，穿透了信息流，落在了萧尘身旁的，苏婉清身上。
“所以，萧尘先生。我还是要再给您一次机会，一次，代表您身后的这个卑微种族，选择一个相对体面结局的机会。”
“一个月内，主动，将‘玄阴之体’交给我们。作为回报，我可以向‘生命议会’申请，将这颗星球，列为‘九天神域’的专属牧场。我们会清理掉其他的‘猎手’，庇护你们的文明。当然，代价是，你们需要贡献出你们的信仰，你们的资源，以及，你们的，自由。”
“否则……”
瑶光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未尽之语所代表的，是比死亡，还要恐怖一万倍的，结局。
整个星球，将变成一个，上百个神级文明共同享用血肉的，饕餮盛宴的，餐桌。
死寂。
凌霄殿内，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将萧尘，将整个地球，都逼入绝境的，死局。
萧尘刚刚才用绝对的力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王。
转眼间，他这个所谓的“王”，却发现，自己连同自己的王国，都只是别人棋盘上，一颗，可以被随时碾碎的，棋子。
巨大的落差，足以让任何一个心志坚定的人，瞬间崩溃。
然而，萧尘没有。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那毁天灭地的审判之光，瑶光那充满讥诮的言语，以及那上百个代表着末日的文明代号，如同风暴般，疯狂肆虐。
但在这片风暴的中心，却有一点灵光，始终，清明如初。
那是他身为天龙殿主，五年间，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钢铁般的意志。
更是，他心中，那份无论如何，都不能，也绝不会，放弃的，守护的执念。
就在这时。
一只柔软而又温暖的手，轻轻地，覆在了他那冰冷的，因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是苏婉清。
她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静静地，走到他的身旁，抬起头，用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凝望着他。
那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绝望，没有丝毫的动摇。
有的，只是，绝对的，信任。
仿佛在说：无论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哪怕是诸天神魔，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这无声的信任，如同一股最强大的暖流，瞬间，驱散了萧尘心中，那因瑶光的算计而滋生的，最后一丝寒意。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所有的惊骇，所有的震怒，都己然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死一般的，平静。
他反手，握住了苏婉清的手，然后，抬起头，望向瑶光那道高高在上的光影。
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带着一丝疯狂与桀骜的，弧度。
“牧场？牲畜？”
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听到了什么，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瑶光，你犯了两个错误。”
“哦？”瑶光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
“第一，”萧尘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你不该，用我的女人，来威胁我。”
“第二……”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你更不该，在掀开底牌之后，还给我留下，一个月的时间。”
“你以为，这一个月，是留给你们，准备降临的？”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龙吟，响彻整个指挥中心！
“不！”
“这一个月，是我留给你们，所有人的，倒计时！”
“告诉你们的‘生命议会’，也告诉那些所谓的‘星空猎手’！”
“想来我的世界，赴宴？”
“那就做好，把你们的神座，你们的文明，连同你们那高高在上的神格，一起，摆上餐桌的准备！”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神，什么魔！”
“在这颗星球上……”
“我，依旧是规矩！”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中金芒爆闪，一股无形的，霸道绝伦的意志，轰然爆发！
“玄武！以我的权限，将这个信息流，从‘天宫’系统里，给我——”
“——驱逐出去！”
嗡！！！
整个“天宫”基地，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那深埋于天脊山脉脉地底的，源自“神舰”的超级能源核心，发出了震天的轰鸣！
无穷无尽的能量，化为最纯粹的数据洪流，朝着瑶光那道信息流，狠狠地，冲刷而去！
瑶光的光影，剧烈地闪烁起来，她那优雅的笑声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惊讶。
“有趣的意志……可笑的，反抗……”
“萧尘先生，我很期待，一个月后，在废墟之上，看到你这副表情，是否还能，如此精彩……”
滋啦——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电流爆鸣，瑶光的光影，连同她那令人不悦的声音，被彻底，从凌霄殿中，抹去。
整个世界，再一次，恢复了宁静。
但这宁静，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压抑，更加沉重。
末日，一个月倒计时。
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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