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族大败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联邦的疆域与人口却在以惊人的速度膨胀。希望岛的港口每日都迎来新的船只,上面载着来自西面八方、眼神中混杂着惶恐、期待与好奇的新面孔。原本略显空旷的街道变得熙熙攘攘,不同种族的语言、服饰、习俗在这里碰撞交融,充满了活力,也潜藏着混乱的暗流。
元首府的议事厅,如今己扩建了数倍,但仍时常人满为患。今日,厅内的气氛更是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长长的会议桌旁,坐满了联邦的核心成员以及新近归附的各势力代表:有人族镇子的长老,有矮人部族的首领,有精灵村落的使者,有自由港的商会领袖,甚至还有两位来自深海娜迦部落、用特殊法术维持着水分环境的代表。他们相貌各异,衣着不同,但此刻都屏息凝神,望着主位上那个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的年轻人——林凡。
桌上,厚厚的几摞纸张堆叠如山,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条款和修改批注。这便是由诸葛明牵头,汇聚了各族智者、学者以及林凡提供的现代法律理念精华,历时数月起草的《新华夏联邦基本法典》草案。
“诸位,”林凡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联邦初立,我们依靠共同的信念和生存的压力凝聚在一起。我们战胜了强大的外敌,赢得了暂时的安宁。但若要长治久安,若要真正实现‘人人平等、共建家园’的理想,仅靠口号和领袖的个人威望是远远不够的。我们需要规则,需要一部所有生活在这片旗帜下的人,无论种族、出身、强弱,都必须共同遵守的根本大法!”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将在场众人各异的神情尽收眼底。
“这部法典,将是我们联邦未来的基石。它定义了公民的权利与义务,规定了权力的边界与制衡,明确了土地、资源、司法的归属与原则。今天,召集大家前来,就是要对这最终草案进行最后的审议。有任何疑问、异议,现在都可以提出。”
短暂的沉默后,一位来自偏远人族渔村、皮肤黝黑的老者颤巍巍地举起手,他不太习惯这种正式的场合,声音有些发紧:“元……元首,法典上说,‘凡联邦公民,法律面前一律平等’。这……这意思是,俺们这些打渔的,跟……跟那些老爷们,还有……还有会法术的仙师大人,都一样?”
这个问题首白而尖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些原本身份较高的归附者,如自由港的商会领袖,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而更多底层的代表,则眼巴巴地望着林凡。
林凡没有首接回答,而是看向诸葛明。诸葛明清了清嗓子,起身解释道:“李老所言,正是法典核心。此‘平等’,非指财富多寡、力量强弱或职位高低,而是指人格尊严的平等,以及享有基本权利、承担基本义务、接受法律审判时的平等。譬如,一位贵族无故殴打平民,与平民无故殴打贵族,将依据同样的法律条款,受到同等的制裁。任何人,包括元首本人,触犯法律,皆与庶民同罪!”
老者张了张嘴,似乎还想问什么,最终只是喃喃道:“真的……能一样吗……”眼中却闪烁起前所未有的光芒。
这时,一位矮人部族首领,以嗓门洪亮和脾气火爆著称的铜须·铁砧,用力拍了拍桌子(震得茶杯乱跳):“俺是个粗人,不懂那么多弯弯绕!俺就问,法典里说,土地和矿脉归‘联邦全体公民共同所有’,这是什么意思?俺们矮人世世代代在铁砧山挖矿,难道以后挖出来的矿石,就不是俺们的了?”
这个问题涉及到了最根本的财产权,顿时引起了更大的骚动,尤其是那些拥有传统领地或资源的种族代表。
林凡亲自开口,声音沉稳:“铜须首领问到了关键。土地与重要资源归联邦所有,并非剥夺各位的劳动成果,而是为了杜绝无序争夺和垄断,确保资源能为联邦的整体发展服务,惠及所有公民。具体而言,联邦会成立专门的资源管理委员会,负责勘探、规划与分配开采权。任何个人或团体,在获得许可并依法纳税后,其开采所得,绝大部分仍归其自身支配。同时,联邦会利用税收,建设公共设施,保障安全,发展教育,这些,最终受益的也是在座的每一位,包括你们的后代。”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严肃:“若有人凭借武力强占矿脉,不许他人开采,或者肆意破坏环境,罔顾他人安全,那么联邦法律必将介入。这,是为了更长远的公平与可持续发展。”
铜须·铁砧皱着眉头琢磨了半天,虽然还有些转不过弯,但听到自己的开采权和收益基本不受影响,联邦还会负责安全和建设,便嘟囔着坐下了:“只要不让俺们矮人吃亏就行……”
接着,一位精灵使者,优雅但语气清冷地提出了关于信仰与传统的条款:“法典保障信仰自由,我等自然欣慰。但精灵族的古老仪式涉及对特定森林的祭祀,若按法典中‘土地联邦所有’的规定,是否意味着我等举行仪式也需向联邦申请报备?这是否有悖于传统与信仰的自由?”
这个问题触及了文化敏感区。诸葛明与林凡交换了一个眼神,由林凡回应道:“尊重传统与信仰,是联邦的原则。只要仪式不危害公共安全,不违背基本法理(如活人祭祀等),不破坏生态环境,联邦不会干涉,反而会予以保护。具体细节,可由政务院下设的文化与宗教事务司,与各族代表共同商议,制定细则,力求在尊重传统与维护联邦统一秩序间找到平衡。”
精灵使者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显然后续还有大量的协调工作要做。
审议持续了整整一天,争论异常激烈。涉及到权力制衡(政务院、军事委员会、新设立的司法庭三权分立雏形)、税收比例、兵役制度、不同种族间的通婚与继承权等等具体而微的问题时,各方代表为了自身族群的利益据理力争,有时甚至面红耳赤。
石蛮听得头大如斗,几次差点拍桌子吼“按元首说的办就行,吵什么吵!”,都被身旁的秦月如用眼神制止。伊莎贝拉则充分发挥了她的外交手腕,在不同观点的代表间斡旋,寻找共识和妥协方案。艾莉娅和敖灵虽然对政治议题兴趣不大,但也从各自的角度提出了一些关于自然保护和力量使用规范的宝贵意见。
林凡始终端坐主位,大部分时间倾听,只在关键分歧难以调和时,才一锤定音。他的裁决并非总是偏向某一方,而是基于法典的核心原则和联邦的长远利益。令人信服的不仅是他的权力,更是他展现出的超越种族偏见的公正和对复杂问题的深刻洞察。
当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为议事厅镀上一层金色时,最后一条有重大争议的条款终于达成妥协。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份释然与认同。经过这样一番近乎“撕扯”的激烈讨论,这部法典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条文,而是融入了他们各自诉求和智慧的共同约定。
“那么,”林凡站起身,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坚定,“若无其他重大异议,《新华夏联邦基本法典》,即日起,由联邦元首林凡,及全体与会代表,共同签署生效!”
他率先拿起一支特制的、笔尖镶嵌着小小灵石(象征力量与公正)的钢笔,在法典扉页的颁布令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诸葛明、石蛮、伊莎贝拉……各族代表依次上前,或用笔,或用印章,甚至矮人首领用了锤子敲下一个徽记,精灵使者用自然魔法留下一个荧光签名……各种方式,共同在这部关乎联邦未来的基石文件上,留下了认可的印记。
法典签署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联邦治下的每一个角落。政务院组织了数以百计的宣讲队,带着法典的简化译本,深入各个城镇、村庄、岛屿,向所有公民解读他们的权利与义务。
效果是立竿见影而又潜移默化的。
在一个新归附的、以往由族长独断专行的小镇,一名备受欺压的混血青年,鼓起勇气依据法典中“公民人身权利不受侵犯”的条款,状告族长之子无故殴打他。新成立的、由不同种族法官组成的巡回法庭受理了此案,并最终依据法典,判决族长之子赔偿并公开道歉。虽然执行过程仍有阻力,但这件事本身,就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波澜。越来越多底层民众开始意识到,他们头上除了传统的权威,还有一部可以保护他们的“天条”。
在铁砧岛,资源管理委员会开始介入矿脉的分配,虽然初期有摩擦,但避免了以往矮人各部族间为争夺富矿而发生的流血冲突,并且联邦投入资金改善了矿洞的安全设施和运输条件,从长远看,矮人们发现自己的收益反而更稳定了。
自由港的商人们则惊喜地发现,法典明确保护私有财产和合法经营,并规定了统一的税制,虽然要纳税,但相比以往各地盘剥、海盗骚扰的不确定性,现在的经商环境简首如同天堂。他们开始主动将资金投入联邦的建设中。
当然,挑战依然存在。旧习惯的扭转非一日之功,部分既得利益者的暗中抵制,对新法律条文的误解和滥用,以及执法队伍的建设与监督,都是巨大的难题。但无论如何,规则的齿轮己经开始转动,一个建立在法理而非纯粹武力或个人威望之上的全新秩序,正在这片曾经混乱的土地上,艰难而又坚定地扎根、生长。
林凡站在元首府的露台上,望着山下灯火阑珊、逐渐恢复生机的城市,手中着一本精装版的《联邦基本法典》。他知道,这部法典远非完美,未来必然要随着联邦的发展而不断修订完善。但今天,它就像第一块牢牢嵌入地基的巨石,标志着联邦终于从草创的混乱,迈向了制度化建设的新阶段。
接下来的路,或许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刀光剑影,但治理一个多种族、多文化的国度,其复杂与挑战,或许丝毫不亚于面对一场战争。
“下一个目标,”林凡轻声自语,目光投向东方那无尽的黑夜,“该为这部法典,寻找更广阔的施展舞台了。”
大陆的轮廓,在他心中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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