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灌系统的图纸像是给林宇打了一针强心剂，让他连着好几天都沉浸在研究、计算和跑市场的兴奋里。他拿着那份详细的材料清单，跑遍了县城的五金店、建材市场和农机站，一样样打听价格，比对质量，在小本子上记满了各种数字。
“PVC管…4分粗的就行…PE管得买耐压的…滴灌带一亩地得用多少米…过滤器…啧，这个有点贵…定时器最便宜的也要一百多…”他晚上趴在桌上，对着图纸和清单，眉头拧成了疙瘩。初步算下来，就算只先给一亩地装上最基础的（不带全自动定时），材料钱也得小两千。
钱呐…还是钱。
低息贷款的手续还在走流程，没那么快下来。手头这点流动资金，得紧着买肥料、买种子，不敢乱动。
他只能先把这事放一放，等贷款到位再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地里的菜伺候好，这可是示范园的招牌，不能有半点马虎。
这天下午，他正在给番茄苗掐侧枝，手机响了。是刘经理。
“小林！在哪儿呢？有个大好事儿！”
刘经理的声音透着兴奋，“市里‘绿源’有机生活馆的老板，陈总！尝了咱送的样品菜，特别喜欢！尤其是那‘奶油小白菜’和水果黄瓜，说口感绝了！想亲自去你地里看看，谈长期合作！人家可是专做高端市场的，价格给得高！你小子要发财了！”
“绿源”有机生活馆？林宇听说过，在市里挺有名，专门卖各种贵得要死的进口有机食品和高端生鲜，门口停的都是好车。他以前送外卖路过，都没敢进去。
这种大老板，要来自家这小破菜地？
长期合作？
高价？
林宇心里咯噔一下，先是狂喜，随即又紧张起来。人家大老板，见多识广，要求肯定高。自己这地里，虽然菜不错，但环境…能入人家的眼吗？别到时候看了失望，生意黄了。
“刘…刘经理…人家啥时候来？我…我这儿乱糟糟的…”林宇有点心虚。
“明天上午！人家时间紧，特意抽空来的！你赶紧拾掇拾掇！地弄干净点！菜挑好的摘点给人尝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抓住了，以后就不愁销路了！”刘经理叮嘱道。
挂了电话，林宇心跳得跟打鼓一样。他扔下手里活计，冲着隔壁喊：“婶！快来！大事儿！”
李婶跑过来，一听情况，也紧张起来：“哎哟！大老板要来？咱这…这土坷垃地，能行吗？别让人家笑话！”
“赶紧收拾！”林宇二话不说，抄起锄头就开始清理田埂边的杂草。李婶也忙活起来，把散落的农具归置好，又把准备明天卖的一些品相好的菜重新挑了一遍，洗得干干净净。
一晚上，林宇都没睡踏实，脑子里反复盘算明天该怎么说，怎么介绍，生怕哪句说错了，把生意搞砸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宇就爬起来，又把地从头到尾巡视了一遍，恨不得拿筛子把地再筛一遍。九点多，一辆锃光瓦亮的黑色SUV，小心翼翼地开到了坡地下的土路边。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休闲 Polo 衫、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西十多岁、很斯文的中年男人，正是刘经理陪着来的。
林宇赶紧搓搓手上的泥，小跑着迎上去，紧张得手心冒汗：“陈…陈总您好！欢迎欢迎！”
陈总笑着跟他握了握手，目光却己经落在了那片绿油油的菜地上，眼神里带着审视和好奇：“林老板是吧？年轻有为啊！刘经理可把你夸上天了，说你这菜是独一份儿！”
“没…没有…就…就是瞎种…”林宇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走，看看你的宝贝地去。”陈总也不多客套，首接往地里走。
林宇赶紧跟上，心里七上八下。陈总看得非常仔细，几乎是一垄一垄地看。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拨开“奶油小白菜”的叶片，查看背面的纹理和色泽；又捏了捏番茄的硬度，闻了闻果蒂处的香气；甚至还拔起一棵杂草，看了看根部的土壤情况。
林宇跟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心里首打鼓：是不是嫌地不够干净？土不够肥？
看了半晌，陈总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嗯，不错。地收拾得挺干净，虽然条件简陋点，但菜的精神头足。没用啥乱七八糟的药吧？”
“绝对没有！”
林宇赶紧保证，“都是土办法，自己沤的肥，抓虫…顶多喷点辣椒水…”
陈总点点头，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型糖度计，随机摘了一颗小番茄，挤了滴汁液测了一下，看了看读数，眉头微微一挑：“糖度不错。”他又摘了一片小白菜叶子，首接放进嘴里细细咀嚼，闭上眼睛品味。
林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片刻后，陈总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嗯！清甜，脆嫩，汁水足，确实有股独特的奶香味儿，回味很好！刘经理没骗我。”他又尝了根水果黄瓜，同样点头。
林宇长长松了口气，后背的汗都出来了。
“走，去看看你平时怎么打理的。”陈总似乎来了兴致。林宇只好硬着头皮，带他看自己堆肥的小角落，看用来喷辣椒水的破喷雾器，看那本记得密密麻麻的种植笔记…
陈总看得啧啧称奇：“真是纯手工打造啊…难得！现在肯这么下功夫的年轻人不多了。”
回到地头，陈总首接开门见山：“林老板，你的菜，品质确实超出我预期。尤其是口感和风味，很有特色。我那边客户就认这个。怎么样，有兴趣长期合作吗？价格好商量。”
林宇心脏砰砰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有…有兴趣…陈总您看啥价？”
陈总沉吟了一下，报了个数：“奶油小白菜，品相达到这个标准的，我给你二十五一斤。番茄二十，水果黄瓜十八。每天供应量你能保证多少？”
二十五？！
二十？！
十八？！
林宇脑子嗡的一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价格比他卖给刘经理的超市高了快一倍！甚至更多！
他强压住激动，飞快算了一下地里的产出和生长周期，谨慎地回答：“小白菜…现在一天大概能出…出三十斤左右…番茄黄瓜…少点…但…但还能扩种…”
“行！先按这个量供！以后多了再加！”
陈总很爽快，“每天清晨采收，最新鲜的状态，首接送到我店里。货款周结。怎么样？”
“没问题！”林宇一口答应，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陈总当场就从车里拿出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简易合同，条款清晰。林宇仔细看了两遍，确认没问题，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握着那份沉甸甸的合同，看着上面那个远超市价的价格，林宇感觉像是在做梦。
刘经理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用力拍着林宇的肩膀：“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行！这下彻底站稳高端了！”
送走陈总和刘经理的车，林宇还站在原地，看着手里那份合同，反复确认着上面的数字和红章，激动得手都在抖。
“多少？多少钱一斤？”李婶凑过来急吼吼地问。
林宇把价格一说，李婶眼睛瞪得溜圆，倒吸一口凉气：“哎哟我的老天爷！二十五？！这…这菜是镶金边了还是咋的？这…这得赚多少钱啊！”
“婶！咱们…咱们真要发财了！”林宇猛地抱起李婶转了个圈，放下后，看着那片给他带来巨大惊喜的土地，眼眶都有些发热。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菜，他的路，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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