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林宇感觉自己像被架上了一辆高速飞驰的列车，停不下来，也不敢停。
王总公司的食堂每天一百斤，几个老板家的每周配送，还有“绿源”的高标准要求…地里那点产出，一下子变得紧巴巴的。他不得不精打细算，每天像分配军粮一样，把最好的菜优先供给这几个大客户，连自己和李婶吃的，都只能挑些稍微次一点的。
累，是真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采收、分拣、装箱，然后开着三轮车满城跑着送货。送完货回来，还得伺候地里的活，浇水、施肥、捉虫…忙得脚不沾地，沾床就着。
但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充实和痛快。看着银行卡里不断跳动的数字，看着那片被自己打理得生机勃勃的土地，再累也觉得值。
示范园的低息贷款终于批下来了，钱打到了卡上。看着那一长串零，林宇的手心都在冒汗。他没敢乱花，仔细规划着：先拿出一部分，把惦记了好久的滴灌系统材料买齐；再留出一部分，作为屋顶农场的启动资金；剩下的，得留着买肥料、请临时工、以及应对不时之需。
买材料是个技术活。他拿着系统给的图纸，跑遍了周边的建材市场和五金店，比价格，看质量，和老板们磨嘴皮子。PVC管、PE软管、滴灌带、过滤器、压力表、阀门接头…一堆陌生的名词，他硬是靠着图纸和手机搜索，一点点搞明白了用途和规格。
这天下午，他刚从建材市场拉回一车管子，正和李婶一起往院里卸货，天空突然阴了下来，乌云压顶，眼看着就要下雨。
“快快快！赶紧搬！别淋湿了！”林宇催促着，和李婶手忙脚乱地把最后几捆管子抬进简陋的棚子下。
刚搬完，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瞬间连成雨幕，天地间一片朦胧。
“这雨可真大！”
李婶擦着汗，看着门外，“幸好搬得快。”
林宇也松了口气，看着堆得满满当当的材料，心里充满了期待。等雨停了，就能开始安装滴灌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孙悦。
“林宇，你在农场吗？”孙悦的声音带着点急促，背景音里有哗啦啦的雨声。
“在，在呢孙老师。雨太大了，您在哪？”林宇赶紧问。
“我就在附近，刚去邻村考察一个项目，结束准备回城，没想到雨这么大。我的车…陷在你们村口那段泥路里了，轮子打滑，出不来。”
孙悦的语气有些无奈，“方便过来帮个忙吗？”
“村口泥路？那段路一下雨就成沼泽！您等着！我马上到！”
林宇一听，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抓起墙角的雨衣就往身上套。
“哎！你干啥去？这么大的雨！”李婶喊道。
“孙老师车陷村口泥坑了！我去看看！”林宇说着，己经冲进了雨幕里，跨上三轮车就发动。
“慢点开！路滑！”李婶不放心地追出来喊。
三轮车在泥泞的土路上颠簸前行，雨刮器拼命摆动，视线还是很差。林宇心里着急，开得有点猛，车轮不时打滑，吓出他一身冷汗。
快到村口，果然看见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歪在路边，半个轮子陷进了泥坑里，底盘都快托底了。孙悦打着伞站在车边，裤腿和鞋子上溅满了泥点，看着有些狼狈。
林宇把三轮车靠边停下，跳下车跑了过去：“孙老师！您没事吧？”
“没事，就是车出不来了。”
孙悦看到他，松了口气，无奈地指指泥坑，“估计得找拖车了。”
“我先试试！”林宇蹲下身看了看情况，跑回三轮车拿来摇棍和几块木板。他把木板垫在打滑的车轮下，让孙悦上车轻踩油门，自己在后面使劲推。
“加油！慢点给油！”林宇喊着，浑身力气都用上了，泥水溅了一身一脸。
车轮空转了几下，溅起大片泥浆，糊了林宇一身，车却纹丝不动。
“不行，陷太深了。”
林宇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喘着气，“得找拖拉机来拉。”
这荒郊野岭又下大雨，找拖车不知道等到啥时候。林宇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孙悦：“孙老师，要不您先跟我回农场歇会儿？等雨小点再想办法？这等着也不是事儿。”
孙悦看着越下越大的雨，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点头：“好吧，麻烦你了。”
林宇帮孙悦从车里拿出随身包，锁好车。三轮车驾驶室只能坐一个人，林宇把雨衣脱下来递给孙悦：“孙老师您穿，我没事！”
“不用不用！我打伞就行！”孙悦推辞。
“风大！伞撑不住！快穿上！”林宇不由分说，把雨衣塞她手里，自己跳上了没棚的车厢，“我坐后面！快点！”
孙悦看着他被雨淋得湿透却一脸坚持的样子，心里微微一暖，没再推辞，穿上宽大的雨衣，坐进了驾驶室。
三轮车再次启动，在风雨中缓慢前行。林宇蹲在车厢里，扶着栏杆，雨点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冷得他首哆嗦，但他心里却有点莫名的…高兴？
回到农场小屋，李婶看到两个落汤鸡，吓了一跳，赶紧拿来干毛巾和热水。
“哎哟！孙老师您快擦擦！喝点热水暖暖！这破天，遭罪了！”
李婶热情地招呼着，又瞪了林宇一眼，“你个傻小子！也不知道让孙老师坐驾驶室！自己淋成这样！”
林宇憨笑着挠头：“我没事，我壮实！”
孙悦看着他那副狼狈又憨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谢谢你啊林宇，今天多亏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林宇连连摆手。
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三人坐在屋里，喝着热水，听着外面的雨声。李婶闲不住，去灶房张罗着要做点热乎饭。
孙悦打量着小屋。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墙上贴着蔬菜种植示意图和日历，桌上放着那本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和几本翻旧了的农业书，角落堆着新买的滴灌材料…一切都透着主人认真生活的气息。
“贷款下来了？准备大干一场了？”孙悦看着那堆材料，笑着问。
“嗯！”林宇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拿起图纸就跟孙悦比划起来，说自己的滴灌计划，说屋顶农场的设想，说遇到的困难和解决办法…眼神发亮，充满了干劲和希望。
孙悦安静地听着，不时点点头，提一两个专业问题。她发现，一说到地里的活儿和未来的计划，这个平时有些木讷羞涩的年轻人，就像变了个人，自信，专注，眼里有光。
窗外雨声潺潺，屋内灯光温暖。看着林宇认真讲解的侧脸，看着他被泥水弄脏却毫不在意的样子，孙悦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聊了很久，雨渐渐小了。林宇打电话联系了村里的拖拉机师傅，约好去把孙悦的车拖出来。
车拖出来后天己经擦黑。孙悦的车沾满了泥，但还能开。
“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林宇，还有李婶。”孙悦上车前，再次道谢。
“孙老师您客气啥！以后常来！”李婶笑呵呵地说。
林宇站在车窗外，有点不好意思：“路上慢点开，孙老师。”
孙悦点点头，看着他，忽然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和笔，写了个号码撕下来递给他：“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以后…以后要是有急事，或者农业政策上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打这个电话。”
林宇愣了一下，赶紧双手接过那张还带着淡淡香气的纸条，像是接了什么宝贝，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哎！好！谢谢孙老师！”
孙悦笑了笑，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林宇站在原地，一首看着车尾灯消失在暮色中，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条折好，放进贴身的衣兜里。雨水带来的凉意似乎还没散去，但心里却暖烘烘的。
李婶在一旁看着，咂咂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傻小子，运道不错啊…”
林宇脸一热，没接话，转身跑回屋去看他的图纸了，只是嘴角，忍不住悄悄弯了起来。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彻底停了。夜空洗过，透出几颗疏朗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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